马来西亚七零九事件：目击者的记述 [49p]

马来西亚七零九事件，又名为 ‘清洁 2.0’。是人民为了向政府和平请愿以便归还干净的选举给与人民。

以下为目击者的评述：

決定以行動支持709 的Bersih 2.0後，我就準備入城計劃。猜想709當天巴士可能進不了市中心，所以我就提前一天出發，並在朋友處借宿一夜。

果不然，708的夜晚，不斷湧現警方鎖城消息。富都車站停運一天、外界路障愈增，引起嚴重交通阻塞，民怨四起，更有傳聞說709當天單軌輕快鐵將會停駛。

當時我是生氣的，畢竟公共交通屬於民眾，政府又有何權力，憑自己喜好封鎖交通？政府和警方動作越多，其意圖更加明顯，不過是把公權為己所用，而刻意漠視民權。

708當晚，夜更黑，更多朋友風塵僕僕從各地趕來，加入了我們，老中少皆有。於是，我們開始在商討怎麼應對被逮捕的轉況，隔天分組行動的計劃等。

709一早，我們在清晨6時40分就出門了。由於警方大肆『掃黃』，出門時不帶背包最好。但我還是帶了背包，因為我必須在集會結束後直赴另一個在市中心外的活動。當天我穿了黑色衣服，背包還備有一件黃衣，雖然不是Bersih 2.0的，但在風聲鶴類的情況下，拿著黃衣在市中心走動難免還是會緊張。

清晨出門第一站就是試搭單軌輕快鐵，當時大約是清晨7時許，沒有停駛，我們順利抵達了吉隆坡中環廣場。但沒有進入，只是在外面徘徊。

大約十時左右，我們走入了中環廣場內，搭乘輕快鐵到Pasar Seni站。

背著一個帶有黃色衣服的背包，就像帶了違禁品，看到警察特別容易緊張。但明明就只是一件黃衣，為何要因為恐懼警察而放棄？所以我決定繼續收著，並提高警惕。

幸運的是，雖然無論是中環廣場或輕快鐵站，都可見警力部署明顯增多，但他們都沒檢查我的背包。

早上十一時，我們到了茨場街一帶，市中心清空，只見不多的路人，還有不知情的外國遊客詢問交通事宜。



當時街上四處可見巡警、鎮暴隊車，還有警察直升機不斷在上空盤旋，周圍充斥著一片山雨欲來風滿樓的蕭殺氣息。走到快餐店外借無線網絡上網，到當今大馬看最新發展，才得知原來警察已在中環廣場和占美教堂處檢查行人背包，並已逮捕兩百人。看新聞後難免心驚，我只能保持更高的警覺性，避免出師未捷身先死。



在茨場街，雖然許多店鋪關門了，但有些做餐飲的生意特別好，尤其是華人茶餐廳。



到了下午一時左右，人群中突然爆發一陣掌聲，遊行開始了。剛開始時，人數不多，帶頭的就鼓勵更多人加入我們。漸漸的，人數漸增至數千人之多。





看到一家人老少都出來支持，有些感動。



小妹妹長大後，這張照片是否會讓她回想起那一天在洶湧的人潮中，那只緊緊牽著她的溫暖手掌呢？



女性力量不可忽視！站到最前線的各族婦女。



一起參與遊行的恩愛馬來夫婦。



沒Bersih衣服，黃雨衣也好，就只要夠黃！



馬銀行大廈前的人潮洶湧。



在馬銀行大廈聚集不久，就受到了鎮暴隊的鎮壓，包括水泡車和催淚彈的洗禮。第一次感受到催淚彈的威力，很嗆，朦朧的煙霧中傳來此起彼落的咳嗽聲，大家都急著找出路，最後跑下了富都車站的地下停車場。由於地形高低不平，在混亂中也有人跌傷了，而身邊不時也傳來些馬來人不斷咒罵鎮暴隊的聲音。為免遇到搜索背包時讓警察起疑心，我在今早丟掉了昨晚準備好的小鹽包，就在我該為自己的魯莽行動感到懊悔時，身邊有個老伯伯在慌亂中也不忘跟我分享他手中的鹽包，太感動了！

散了又聚，來到同善醫院前，大夥兒激情滂湃！



沒過多久，鎮暴隊和警方也開始布陣。



Bersih 也開始準備，並肩站在最前線！



左邊是代表人民力量的Bersih。。。



右邊是吃皇糧的紅頭兵部隊。



大戰看似一觸即發，中間的納吉 （马来西亚总理）卻在微笑著。



眼前面對的並非十惡不赦的惡人，而是手無寸鐵的普通民眾，如同自己家裡的父母與小孩。此刻的他們，應該五味雜陳吧。。。鎮暴隊，不易為。











水泡車、催淚彈，雙方又是一場激戰。但這時卻下起了一場雨，由小轉大。有人說這場大雨沖散了催淚彈的威力，我卻感覺是天助警方，因為大雨沖散了人群，鎮暴隊才能對漸分散的人群逐個擊退。



在滂沱大雨中行軍的鎮暴隊。





在同善醫院內，外頭的人不斷拿紙皮鋪上帶有尖刺的籬笆，好讓裡面的人順利爬出，這也是一種守望相助吧。



附近一家雜貨店在店門口堆置紙箱，以防群眾衝入，但很多民眾其實不過是想買一瓶解渴和清洗眼睛的水。而雜貨店隔壁的嘛嘛店則大方歡迎民眾入內用餐。遊行累了還可以吃塊roti canai，也是這次遊行的可愛之處。

經過一番折騰，雨停後，在同善醫院前的遊行人數驟減，而鎮暴隊也暫時鳴金收兵。此時我看遊行隊伍轉往別的方向，當我想從另一邊走向遊行隊伍集合的地方時，卻走錯了地方，誤打誤撞下走到了巫青做『愛國』遊行的地方。

地上滿是藍色的化學泡沫，想必他們也和鎮暴隊做過一番爭鬥。



此時『愛國』集會的人數其實很少，而凱里應該被逮捕了。只看到幾個領導走前跟警察做交涉，後來就走回支持者群中宣布他們打敗了淨選盟云云。我聽了覺得無言，就走開了。





跟警方交涉後的『愛國者』領導，正做『勝利』和解散宣告。



離開後，我不知道淨選盟走到了哪裡，而自從在富都車站受催淚彈的驅逐後，也跟同行的朋友分散了，而自己也不熟悉吉隆坡地區，所以打算轉往市中心外出席另一個活動。

到了Imbi的單軌輕快鐵站，被告知通往中環廣場的站次暫停了。此時唯有轉搭到Bukit Nanas站，希望到了那邊再轉乘輕快鐵到中環廣場。

驚喜的是，沒想到一到了Bukit Nanas站，又見淨選盟遊行，而且人數比之前更多了！



此時不再有警方和鎮暴隊阻擋，一行人浩浩蕩盪地在大街上遊行到國油雙峰塔，路邊的車輛也不斷鳴笛給予支持。我再次加入了這不分種族的遊行隊伍中。



抵達國油雙峰塔後，大眾席地而坐，聆聽領導人的發言。



警方的直升機也在空中盤旋，每當經過上頭，人民就向“它”打招呼。但它真的停在上空不走時，卻引起了民眾的抱怨。身邊一個馬來叔叔跟我說是它特意停在半空，以噪音阻擋領袖發言。



話才說完，又見鎮暴隊出動！



此時大眾往後撤退，但有些依然無懼的站到最前線。他們的武器就是國旗和淨選盟衣服！



鎮暴隊開始行軍！







奪回地盤，穿上防毒面罩的鎮暴隊在市中心布陣！



此時出現了一個全身大砲（相機鏡頭）的怪叔叔。他正研究著哪一個取景角度最好。。。



開始對沒收到指令就不能動的鎮暴隊員進攻，猛拍他！



轉移目標，再拍！被拍的鎮暴隊員應該在哭泣，一直被怪叔叔猛拍卻不能做出反抗。



距離再拉近一些。。。我拍，我拍，我拍拍拍！



另一邊，斑馬線前做好戒備的紅頭兵。



看似威武，其實。。。



此刻的他們已變成了城中最熱的活動佈景！無論各族男女都愛跟他們“合照”。



另一邊廂，怪叔叔還不放過這些被當作活動佈景的紅頭兵。。。



街頭上了，口號喊了，照片拍了，人群散了。。。Bersih 2.0， 真的達成目標了嗎？



在這場遊行中，獲得最大勝利的不是人民、不是淨選盟，而是民聯。雖然淨選盟為非政治組織，但無論在集會前後，民聯領袖都跟淨選盟在一起。雖然這可以說是民聯支持淨選盟，但人民卻不一定是為了支持民聯而來。雖然我也不屑國陣政府的出爾反爾，不借出獨立體育場、把公權為己所用封鎖交通，但比起這些，我更支持非關政治的乾淨選舉訴求。但當遊行隊伍來到雙峰塔，民聯領袖上台說要hancur BN 時，我的心就開始涼了。我不能說是民聯騎劫了這場遊行的成果，但刻意煽動人民反國陣，卻是肯定的。

國陣做了什麼，眼睛雪亮的人民自然心知肚明。我們不能忘了執行超過半世紀的種族分化政治、巫統和土權組織的囂張、貪污濫權、趙明福案件，還有更多可能被掃入地毯而不為人知的惡行。但今天，無論你我各族人民確實是為超越政治的淨選盟和捍衛乾淨選舉的訴求而來。那麼多的淨選盟支持者，突破交通封鎖來到市中心，在遊行中吃了幾顆催淚彈、淋了化學雨，為的就是要聽到你帶頭呼喊hancur BN？無論支持國陣或民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政治立場，但每個人都該很清楚今天為何而來，不是為了表達對國陣或民聯的支持，而是為了展示共同捍衛乾淨選舉訴求的決心。Hancur BN，請在民聯的政治演講時再提出吧。別騎劫了人們對乾淨選舉的強烈訴求，化為你的政治籌碼。

有了最大的贏家，那最大的輸家呢？是國陣嗎？不，是基層的警察和鎮暴隊。從他們執行鎖城命令，造成交通大阻塞開始，就注定成為人民謾罵的對象。果不然，遊行結束後，從網絡新聞到面子書，都在廣為『宣傳』警察怎麼打壓遊行的民眾。但既然政府已宣布這場遊行是非法集會，會受到警方的水炮和催淚彈驅趕，這不都是在預料中會發生的事情嗎？

面對這狀況，警方有兩難的處境。於理上，他們面對的是做非法集會的人民。看著集會的人群愈增，情緒愈亢奮，如果你是警隊的總指揮，不把做非法集會的群眾分散，再逐個驅退，難道以為單憑幾千人的警力，就能阻止幾萬人的遊行？別忘了，我們無懼走上街頭，在警方的立場上，依然是個非法集會。而他們執行任務，阻止集會的產生，也是屬於執行任務的範圍。不用催淚彈和水泡做驅趕，難道對手無寸鐵的人民用真槍實彈？還是以為單憑警棍就能驅退幾萬人的遊行？那倒真的演變成全武行了。無論動用什麼手段，在今日網絡愈加發達，幾乎人手一機都能隨時拍攝再上傳的情況下，無論人民的集會是合法或非法的，只要警方『膽敢』做出一些驅逐的行動，最後吃悶虧倒大霉、有苦自己知的，還是聽從指令執行任務的警察。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受到民眾和媒體的鏡頭監督，只要一個不慎，不用幾分鐘就立刻在全世界廣為發布，並足以摧毀警方的威信。於情上，警方和鎮暴隊面對的並非十惡不赦的暴徒，而是一般如同自己家裡父母兒女的普通民眾。面對前者，他們能毫不猶豫盡全力進行逮捕；但面對後者時，相信除了他們自己，並沒有多少人能體會當下的複雜情緒。

此外，從現場的照片可以得知，在遊行的過程中，民眾其實可以在兩種身份，即參與者和旁觀/目擊者之間做轉移。如照片中把鏡頭大砲在近距離對準鎮暴隊員猛拍的怪叔叔，不會覺得他的行為很過份嗎？那麼多東西你不拍，一定要把執行任務中的鎮暴隊當成動物園的猴子拍？還有許多行人把鎮暴隊當成會活動的佈景，一直在他們面前擺姿勢做“合照”。撫心自問，如果你在執行任務中，有人一直拿著大砲對你做近距離猛拍，或把你當活動佈景，難道你不會自覺受干擾而動怒嗎？但警方和鎮暴隊也沒做出什麼反抗，在很久以後才驅散拍照和看熱鬧的人群。你可以說是警方行動緩慢，但也可以說是不輕易行使權限，做強制驅趕民眾之用！

再者，在遊行的過程中，只要你脫離了遊行隊伍，無論是在一旁休息，或餓了累了到嘛嘛店吃塊印度煎餅，警察根本不會過問或阻止。我在遊行結束後，還向駐守在輕快鐵站附近的警察詢問怎麼走，而他也很熱心的為我指點方向，這像是冷酷得非得要把『參與遊行的暴民』通通做逮捕的警察嗎？換句話說，在這次集會遊行中，警方針對的根本不是個體的人民，他不會在你落單時逮捕你，而是做集體『非法遊行』的群眾。

在參加淨選盟遊行前，已知這是一個非法集會/遊行，做好會吃催淚彈和接受水炮洗禮的準備，但真的發生了，參與遊行的民眾又在網上做控訴，大肆指責警方的不是。為何我們控訴的不是言而無信，不提供體育場給淨選盟的政府，而是執行命令的警方？如果他們不按上頭指示執行命令，而跟政府打對抗，那這國家才會亂，不是嗎？你有看過一個警察跟政府搞對抗，還能維持社會安定的國家嗎？問題根源根本不在於執行任務者，而是給予指示的人。那後者是誰？大家心知肚明。我們可以歌頌無懼非法之名，依然參與集會，堅持捍衛乾淨選舉訴求的人的勇敢，但也無權批評執行任務的警察和鎮暴隊。如果我們只是在事後不斷放大鎮暴隊的鎮壓行動，為自己吃下多少顆催淚彈而做訴苦，再對警方和鎮暴隊大肆批評，那我們跟過去一直批評那些扭曲淨選盟訴求，做無恥報導的前鋒報和唯恐天下不亂的土權組織又有什麼分別？無論是基於人民或是警方的立場，雙方的立場都該獲得同等的尊重。

我不屑於政府出爾反爾，無所不用其極的打壓淨選盟遊行，卻更不恥於有心人利用人民對捍衛乾淨選舉的決心，化為自己的政治籌碼；我認同人民堅持捍衛表述自己和集會的權利，卻不認同為建構自己勇敢形象，而極盡所能地貶低警察和鎮暴隊執行本分之舉。以上所寫，並非為警方平反，只是如實記述本身在709遊行的所見所聞。當日情況混亂，每個人都會遇見不同的處境，看見不一樣的事物。近日看網上流傳的709短片，確實看到警方的過火之舉。唯，世事絕非黑白分明，龐大的警隊難免也會有害群之馬。看到警察施暴，我們生氣，但情緒沉澱後，應該明白並非每一個警察都會這麼做。我們能做的，是要求警方揪出害群之馬（而不是代罪羔羊），給人民一個交代。但你問我這可能嗎？我只能說不可能也要嘗試，畢竟把警方當全民公敵，對人民和警方、對穩固社稷安定，都沒有好處。這不是我們對警方妥協，而是以更文明合理的方式，展開我們對追求真相的訴求。

709遊行帶給我們的另一個啟示，是網絡媒體/主流媒體、民聯/國陣的對抗，愈加朝向兩極化發展。一個看慣主流媒體，習慣聽主流媒體說話的人，轉看網絡媒體，絕對會看到另一個世界；而民聯和國陣的角力，在新一屆全國大選愈靠近的當兒，也會愈加白熱化。但無論如何，追求乾淨公平的選舉制，應該是超越政治的，我們不需要民聯透過709遊行煽動民眾去hancur BN，因為我們有自己的眼睛、有自己的思維，會去分辨誰在利用人民的力量，去謀取本身的政治籌碼；而誰又是真正為了國家，去謀全馬來西亞人民明日之福。

無論是族群，或是政治對立，對於國家的發展皆為不利。兩線制是我們應該朝向的目標，但過程中若失去理智的約束，只把滿腔改革熱誠付諸憤怒和怨懟，將導致毀滅性的結果。如今國陣和民聯都有本身的中堅支持者，因此游離不定的中間選民，更應該擦亮雙眼，明心見性，看清楚誰真正值得託付，而誰又是渾水摸魚、謀取私利之輩。馬來西亞人民一定要自強，我們的土地有豐富的天然資源，也不受天災的侵襲，只要團結一致用心發展，絕對能為全民謀取更為安定、富裕、和融的美好生活。

[ 本帖最后由 mcsiaw 于 2011-10-15 22:42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