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iaoyuechuan 2011-10-26 11:44
【青丝雪】(全)作者:月佩环
青丝雪
作者:月佩环
字数:72237
排版:scofield1031
出版社:威向
出版日期:2011年01月05日
[attach]1817257[/attach]
简介:
那种过家家的东西,谁还会留着?
方棠溪却仍珍重留着那只凤头钗,甚至不顾蓝吹寒的冷漠鄙夷、不惜用下情
蛊的手段一诉缠绵. 但他铭记在心的痴恋,在蓝吹寒心中,低贱得不值一提!
只有他,沉浸在这一场情劫的废墟里,无法逃脱──
而蓝吹雪原以为对方棠溪的需索无度、偶然在意,只是蒙受中蛊所影响。
为何再见方棠溪满头青丝一夕成雪,又孱弱得只能蜷伏在他人怀中时,心里
却会有种说不出的伤感、想念,而以前的厌恶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减少……
[[i] 本帖最后由 scofield1031 于 2011-10-30 12:29 编辑 [/i]]
bin2000 2011-10-28 11:25
雷凤章冷笑一声,说道:「我还说为何每次都说人不在,原来果真不想是见。
蓝庄主,你倒是说说,我有什麽不好?」
蓝吹寒慢吞吞道:「你很好,不过我不喜欢男人。我喜欢温驯美丽的女子。」
雷凤章柔声道:「只要你给我机会,我会让你爱上我。」
「你再怎麽温柔,会比得上女人温柔吗?」蓝吹寒讥诮地道。
真可怜……不过自己也差不多。方棠溪兔死狐悲地看着雷凤章,正想帮雷凤
章说几句好话,让他至少下得了台,却发现此时雷凤章的眸中杀机一闪而逝,不
由得吃了一惊。只见雷凤章叹息一声,说道:「吹寒,真的没有任何机会,让你
爱上我了吗?」
蓝吹寒随手朝方棠溪一指,说道:「你看到他了麽?他也对我用情很深,不
信你问他。」
方棠溪连连点头,蓝吹寒继续道:「可是我们之间最多也只是性欲关系罢了。
他为了接近我,愿意给我发泄,你肯吗?他愿意给我锁着玩,你也肯吗?……」
「等等!」方棠溪连忙打断,「吹寒,你在说什麽鬼啊?」
蓝吹寒淡淡道:「你做那些,难道不是为了给我上你?难道不是为了跟我亲
密?」
「可是……但是……」方棠溪满头大汗,面对雷凤章惊奇诡异的表情,方棠
溪恨不得挖一个坑把自己埋掉。虽然他误打误撞,落到这个结局,可是,他原先
的目的是想抱得美人归呀,不是为了给蓝吹寒拥抱和玩变态游戏的……
「很好。原来蓝庄主敷衍别人也有一套,看来跟蓝庄主也没什麽好说了。青
山不改,绿水长流。後会有期!」雷凤章显然不信,狠狠地看了蓝吹寒一眼,走
出房门。
方棠溪神色尴尬,虽然不好意思说话,但想到雷凤章刚才充满杀气的眼神,
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便对蓝吹寒道:「看吧,早就告诉你,说话要客气,现在
又得罪人了。」
蓝吹寒不答,只是哼了一声。
「如果你还在皓月居的话还好,现在我们出门在外,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方棠溪硬着头皮说道。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根本不用出门。」蓝吹寒冷冷地道。
「呃……」方棠溪被噎了一下。尽管由於蓝吹寒方才在雷凤章面前的挖苦让
他觉得很没面子,但他也发现自己在蓝吹寒心里与众不同的地位,被打击的信心
很快又振奋起来,缠着蓝吹寒东拉西扯。
蓝吹寒被人看到了容貌,索性也不再掩饰,继续往静溪山前行。
两人骑马一前一後地走着,尽管骑马会把自己饱受摧残的臀部再折磨一遍,
但一来他不愿被蓝吹寒鄙视,二来即使蓝吹寒知道最多也是要他下马用脚走路,
到时只会是蓝吹寒骑马拖着他走,便忍住不说。
「吹寒呀……你说雷凤章会不会再来?」方棠溪强忍着屁股的不适,寻找话
题转移注意力。
「不知道。」蓝吹寒忍住对方棠溪不耐,却忍不住往方棠溪形状美好的臀部
望一眼。他早就发现方棠溪极为痛苦的动作,却不想让方棠溪看出他内心的躁动,
慢吞吞地走在方棠溪旁边,装作没看到。
对方棠溪的身体越是注意,他就越是痛恨方棠溪一分。如果不是方棠溪对他
下毒,他现在根本不用跟个男人搅在一起。
「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再回来。追求别人应该有恒心有毅力嘛,像我这样,
追了你十年还不是一如既往……」虽然蓝吹寒现在还是把他当白痴看。
「你还不死心?」
「我坚信,一定会感动你的!」
「不要让我讨厌你。」
方棠溪的表情僵了一下,立刻又笑嘻嘻地装出可怜的表情:「吹寒,我有些
饿了,前面有个茶棚,好像还有卖包子,我们去买几个吧?」
蓝吹寒点了点头:「静溪山很快就要到了,这有张空桌子,我们坐下吃吧。」
方棠溪露出狂喜的表情:「吹寒,你是不是舍不得我?你放心,等你解了毒,
我还会跟在你身边的!」
蓝吹寒哼了一声:「你敢!」
方棠溪瑟缩了一下,不敢再开口。他双手被拷住,便用一种极为古怪的姿势
爬下马背,蓝吹寒看着他撅起的屁股,不禁又有些出神。
蓝吹寒不喜欢跟人打交道,便照例由方棠溪去买包子。方棠溪端了一盘包子
过来,蓝吹寒也不搭话,拿起一个便吃。他心事重重,不愿多说,却仍然吃得十
分缓慢,吃了一小口,饮了一口茶,微微皱了皱眉。
「是不是不好吃?可惜一品居离这里太远啦,你就将就吃些吧。你吃饭还是
太挑剔啦,这样对身体不好……」方棠溪滔滔不绝,还没来得及吃就已经说了一
堆废话,却见此时蓝吹寒露出痛苦的表情。
有毒!
方棠溪吃了一惊,还没等蓝吹寒说话,便扔掉手里的包子,一跃而起,身形
仿佛电光一闪,窜向卖包子的店家,一手扣住店家的脖子:「说!解药在哪?」
那店家吓得浑身发抖:「客官……你……你说什麽……解药?」
蓝吹寒点了自己身上几处穴道,强行运气将吃下的东西吐出,但毒性实在厉
害,脸上已经现出一层青紫之色。
「说不说!」一见蓝吹寒中毒,方棠溪忧急於心,收紧了扣住店家脖子的手。
「别逼他了,他不知道。」蓝吹寒强行压住了身上毒性,站起身。
方棠溪放开了手,走到蓝吹寒身旁扶住了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几乎因为紧张
而爆裂,声音也微微发颤:「吹寒,毒性很厉害麽?」
蓝吹寒似乎极为不喜欢他靠近自己,不着痕迹地避开他,道:「没事。可以
压住几天。薛不二不是医术高明麽?到时顺道让他一起治了。」
方棠溪听到他说没事,被他如此避开,稍稍露出尴尬的表情,恢复原来笑嘻
嘻的神态:「薛不二收费很贵的,吹寒如果身上没带够钱,恐怕要写借据……」
「不必你操心了。」蓝吹寒淡淡地,没有什麽表情。
「……」
方棠溪挠了挠头,干笑一声。想扶蓝吹寒上马,却被蓝吹寒再次推开。
蓝吹寒中了毒精神还会如此健旺,可见毒并不厉害,他也不必再担心了。蓝
吹寒才露了形迹,两人就被人下毒,动手的只怕还是雷凤章,但他并不想责怪吹
寒的无礼激怒了雷凤章,便也不愿把疑虑提出,索性装傻到底。
或许在喜欢的人面前人会容易变傻,尽管明知蓝吹寒会因为他傻而鄙视他,
但他见到蓝吹寒寒时,就是不由自主的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说什麽好了。不管
说什麽都是错,却偏偏忍不住一说再说,然後被蓝吹寒一句话挖苦得汗颜无地。
「吹寒,你解了我的镣铐吧,说不定我们还会遇到强敌……」
蓝吹寒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你想趁我中毒逃跑?放心好了,不管什麽强
敌,我都能解决,还是想着怎麽快点到静溪山比较好。」
方棠溪终於忍不住露出无奈的表情:「我怎麽可能在你有危险的时候弃你而
去呢?你明知我至爱你……」
「我知道。别说废话了,天色已晚,我们还是快些找个地方歇息。」蓝吹寒
听到他又示爱,不耐烦地道。
歇息……睡觉……上床……方棠溪几乎能立刻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微微颤
抖了一下,神色也忽然有些惨淡。本来是极为享受的欢爱,但是现在却也让自己
想到就觉得双腿之间的那个地方钻心的疼痛,如果静溪山再远一些,恐怕自己的
身体都要吃不消。但也就是这几天了,他不想被吹寒知道他的不情愿。
如果两人只有这最後三天的缘分,那麽也不要留下丝毫的不愉快。
蓝吹寒中了毒後,身体便像是渐渐产生了异状,每一根神经都叫嚣着要狠狠
地撞击冲破着眼前男人的身体,根本不会注意到方棠溪神情上微小的变化。他从
自己内力的感知,知道这是慢性毒药,毒性很难逼出,只会慢慢沁入骨髓,并不
会引起如此大的作用。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这种慢性毒药与方棠溪下的毒药相
互影响产生的结果。
他虽然猜得不中,却已相差不远。痴情散中的情蛊原本只是虫卵,在他的身
体中渐渐长大,原本只是稍有异动,迫使蓝吹寒不得不用情欲之事满足自己,而
如今痴情蛊被毒药所迷,在他的身体里发起狂来,激起他潜藏於内心的兽性。
蓝吹寒到後来已经头晕目眩,眼前尽是方棠溪又可恨又可恶的笑脸,偏偏静
溪山十分偏僻,此时再也找不到客栈投宿,走到天色漆黑,才在山林间见到一座
废弃的茅屋。
「就在这里住一晚吧。」蓝吹寒说着,便要下马,却是险些摔下马来,方棠
溪并不知他情蛊发作,只道他是毒发,连忙掠到他身边,正要扶住他。却感到一
阵大力传来,吹寒一掌打向他胸口,他猝不及防,登时摔倒在地。
「吹寒……你……」方棠溪吃了一惊,便忽然感到蓝吹寒沈重的身体压在了
自己身上。看不出蓝吹寒相貌绝美,身材却修硕强健,将他压在地上时,他竟然
动弹不得。
还在路边……不是吧……
方棠溪脑海中崩紧的弦颤颤地出现了裂痕──如果被路过的人发现……
他七手八脚便要推开蓝吹寒,却被蓝吹寒按住肩膀,看到蓝吹寒冰冷可怕的
双眸,他直觉地想用手中镣铐间的铁链缠上蓝吹寒的脖子,却在目光触及吹寒雪
白的面孔後停下……如果下手不知轻重,会伤了他……
蓝吹寒的手却没给他犹豫的时间,在同一时刻,他的裤子已经被撕成两半,
而男性昂扬的所在和大号时最隐私的密穴,立刻赤裸地暴露在空气中。
这也太快了吧……被蓝吹寒的手指入侵的甬道完全没有躲避的余地,只能尽
力地让自己能容纳超大的巨物,後庭熟悉的疼痛传来,方棠溪忍不住龇牙咧嘴起
来。
「你能不能……慢些……」方棠溪不轻不重地捶了蓝吹寒一拳,却被下身传
来的抽动痛得惊呼一声。
「早做早些结束。」蓝吹寒冷冰冰地回答,但肉刃的穿刺动作却显示出他并
不如同表现出来的镇静,似乎感受到方棠溪极大的痛苦,蓝吹寒也只能用手爱抚
他的身体,尽管只是无意识的动作,却让方棠溪压住了内心的抵抗意识,忍受蓝
吹寒的蹂躏。
「你……我说的是……你能不能……不要那麽用力……」被身躯仿佛要被折
叠般断成两截,而下体柔嫩的地方还在被凶器遭受着无情的攻击,方棠溪的面孔
痛得扭曲,冷汗大滴大滴的落下。如果不是对蓝吹寒一往情深,他早就敲晕了这
个男人,哪会容忍他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
「废话……不用力能进得去麽?」蓝吹寒面无表情,让方棠溪有种无言的感
觉──果然是像他才会说出的话啊……明明是情欲欢爱的亲密缠绵,也会被他搞
得像讨论挖洞打钉子之类无足轻重的小事。
「痛……痛死啦!」对於蓝吹寒的粗神经,方棠溪终於明白有些时候必须点
醒他,否则就是残忍的自虐,「你……你是要杀人麽……」
「像你这种人,死一个少一个。」蓝吹寒虽然是随意地说着,但感到那个并
不用於情事的地方似乎流出些液体,竟然是自己冲动之下弄伤了那个地方,下意
识地动作变轻一些,却仍旧没有停下。
被蓝吹寒恶毒的语言攻击已经麻木的方棠溪此时也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蓝吹
寒,他忽然发觉蓝吹寒原先的彬彬有礼只是一种掩饰,而到最恼怒的时刻,
蓝吹寒也终於把对他的观感毫不留情地说出口。而并不是他所认为的……吹寒是
个温柔的人……
或许是终於被他逼疯了吧。
方棠溪心里苦笑,忽然发觉眼前蓝吹寒有些生疏,而浑身的不适也让他忽然
对自己的死乞白赖感到滑稽,即使下身最敏感的地方被强烈的刺激着,但属於男
性本能的欲望却没有被挑起,仍然是懒懒的样子。
蓝吹寒自然不会注意这些小事,发泄完後精神完足地站起来,踢了他的身体
一脚:「快起来,今天晚上就在这里将就一晚吧。」他低头系着自己的衣裳,发
现黑暗中方棠溪一双眼睛看着自己,多情中又有种说不清的意味,停了一停,也
没在意,最好方棠溪能死心,他们两人也就可以解脱了。
蓝吹寒把马系在门外的树上,走入茅屋。
方棠溪想爬起来,却发现只动一动,下身就源源不断地流出血来。这次受伤
严重,血竟然止不住。方棠溪撕了衣裳上一片布条,咬着牙便往下体塞去。
躺在地上又过了半晌,才渐渐恢复了一些力气。方棠溪勉强爬起来,慢慢往
茅屋里走。
这座茅屋已经废弃,并没有人,但却还有一张床和草席。蓝吹寒已经烧了一
个火堆,带的干粮取出来放在旁边,却没有吃。
方棠溪再也没有力气,靠在门边上,便傻傻笑起来:「吹寒,你是在等我回
来麽?我好感动噢!」
蓝吹寒本来见他太久没回来,正想出门看看是怎麽回事,正好看到他回来了,
他青白的神色,吃了一惊,忽然听到他这麽说,显然是没事,忍不住眉心蹙了一
蹙:「行了,别自作多情了。我不想吃,你随便吃一些就睡吧,明天早上还要赶
路。」
明知这才是正确答案的方棠溪摸了摸鼻子,自己也发觉自讨没趣,打了个哈
哈,尽力没让蓝吹寒发觉自己奇怪的走路姿势,走到蓝吹寒身边的草堆里坐下,
色迷迷地凑近了蓝吹寒:「吹寒,你今天晚上不睡床,要陪我睡麽?」
「少做梦了!」蓝吹寒微微皱眉,为自己方才的失神唾弃自己,竟然会觉得
方棠溪的眉角比以前多了几分奇特的妩媚风情,那是最近他才发现的……他原先
怀疑是不是因为方棠溪承受太多欢爱的缘故,但现在看来,显然其实是他中毒太
深,看花了眼。
蓝吹寒很快躺到床上,没发现方棠溪坐下的地方正有血不断地流出,将他仅
穿着中裤的衣裳都濡湿了。
方棠溪看到蓝吹寒睡着,便从蓝吹寒的包袱里把金创药取出,涂抹在那个令
他羞耻的地方。幸好没被蓝吹寒发现,要不还不丢脸死了。
方棠溪坐了一会儿,吃了些干粮,只觉得浑身酸痛,怎麽睡也睡不着,抹了
一把汗,才发现脸上的人皮面具因为刚才的激烈而有些剥落,索性撕了下来。想
了想今天发生的事,如果真的是雷凤章所为,可能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到时吹寒
可能会有危险。
他踮起脚尖,摸到蓝吹寒身边,摸了蓝吹寒的钥匙和自己的七星剑。蓝吹寒
因为困倦的缘故,也并没有发觉。而且蓝吹寒也绝对想不到,他竟然会如此大胆。
他看了蓝吹寒的容颜半晌,唇角泛起些许微笑,想吻他一下,却怕惊醒了吹
寒,到时恐怕又是火辣辣的一巴掌。
他解开手铐,扔到一旁,用稻草随便铺在地上,便和衣躺上去。
火堆是烧在他身边的,离床很远。这堆火是蓝吹寒为他御寒用的。他忽然想
到,十分开心,蓝吹寒其实还是很关心他,但他却不敢再问蓝吹寒了,不管怎样,
蓝吹寒生性冷淡,一定不会承认,只会狠狠地挖苦自己一顿,到时又是自己自讨
没趣。
方棠溪没敢怎麽睡,将七星剑放在身旁。不知不觉,正有些倦意,忽然听到
门外马长嘶一声,马蹄声由慢而快,渐行渐远。
有人盗马!
方棠溪吃了一惊,一手抄起长剑,打开门,迎面就是一把石灰洒向他的脸。
他早有准备,立刻将门关上,隔着门板一剑刺出,只听一声惨叫,方棠溪知
道已经得手,抽出长剑,打开门,却发现受伤的男子已经被人拖走。
看来这次暗杀是早有预谋。此时深夜无光,追上前去恐怕还有陷阱,十分危
险,不如在就在茅屋中防备有人闯入。
方棠溪守了片刻,发现蓝吹寒听到声响,披衣而起,缓缓走到他身旁,他诧
然回头,微笑了一下:「你醒啦?」
「怎麽回事?」蓝吹寒不动声色地看着方棠溪英俊苍白的面孔。除去面具的
男人脸上那种奇异的性事後的风情更是明显,而方棠溪显然自己也没发现这一点。
「有人把我们的马偷了,我们明天只能走路啦!」方棠溪发现蓝吹寒冰冷的
目光盯着自己不放,像是……每次那个之前的暗示,干笑一声,下意识地退了一
步。
「你怎麽不走?」蓝吹寒的声音十分温和,而看他的目光也似乎变得十分奇
怪。方棠溪一心想要他爱他,自然不会带他去静溪山解毒,能逃走的话,自然不
会放过这个机会。
方棠溪却没听出他是这个意思,叹了口气:「外面有人埋伏,敌暗我明,哪
里走得脱。明天早上我们再出门吧。」
「你……希望我解了毒吗?」蓝吹寒轻轻地问他,神情有些惊讶。
方棠溪奇怪地看他一眼:「那是当然。如果这种药会让你不舒服,当然是解
了比较好。」而且蓝吹寒自己是能发泄了,没什麽不适的症状,最痛苦的是自己
才对吧?
至於吹寒的爱情……即使用这种手段真的能得到,也并不是自己想要的爱情。
方棠溪暗自想着,对着蓝吹寒便是一笑,这一笑中说不出的释然轻松。从雷
凤章身上,他看到了因为痴恋而变得难堪的自己,而这样的自己,只会造成吹寒
的困扰罢了。於今之际,是应该设法解开了蓝吹寒身上的毒,以後堂堂正正地去
追求他才对。
发现蓝吹寒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奇怪,方棠溪笑得有些尴尬,直觉地又後退一
步。
蓝吹寒这时才发觉自己似乎又动了情欲,连忙镇定心神,却忍不住盯着方棠
溪脖子下的锁骨处。那种曾经男人的性感,竟是如此令人沈醉。
可是方棠溪刚才的暗示虽然不十分明显,他也听得出,方棠溪并不希望他们
之间再发生类似的情事。不悦和轻蔑闪过蓝吹寒深不可测的眼眸,如他高傲者,
又怎会去强迫一个不情愿的人。
蓝吹寒轻哼了一声,转过身走到床边,盘膝在床上坐下。方棠溪不愿被他拥
抱,难道他就想抱一个男人麽?如果不是方棠溪缠着自己,他才懒得去抱一个男
人,脏得要死。现在方棠溪下了药了,却又後悔……难道还要他反过来求他不成?
方棠溪看到蓝吹寒并没有做出意料之内的动作,不禁迟疑了一下。虽然他内
心抗拒,但也知道蓝吹寒如果立刻扑上来,自己决不会拒绝,虽然那个地方可能
已经烂掉……但事情本来就因他而起,他不可能推脱,何况……吹寒的要求,他
是很难拒绝的。
「吹寒……你不是想……」提到令他尴尬的话题,方棠溪脸皮再厚,也不禁
微微一红。
蓝吹寒原是想用自身内力,强行将情欲之火压下,但他没想到的是,如果是
毒,压一压还能压得住,但这却是蛊虫,越用内力压制,反倒越是诱发体内血欲,
此时浑身热血四处奔流,忽然压制不住,登时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吹寒,你……」眼看蓝吹寒的身躯一侧,便要倒在地上,方棠溪抢先一步,
将他抱在怀中。此时蓝吹寒双目紧闭,不醒人事,浑身炽热,脸上竟然有种诡异
的嫣红。
他按了按蓝吹寒的脉息,发觉除了轻微的中毒外并无异状,犹豫一下,探手
向吹寒身下摸去,果然发现玉茎粗长,仿佛烧过的岩石一般,热得烫手。吹寒不
知为何,这次竟然不肯威逼他,宁可忍着不做。
吹寒应该不会发现他小心掩饰的伤处,唯一的可能就是他钻了牛角尖。两人
小的时候亲密无间,吹寒向来冷淡骄傲,他从小便知道。
他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低头去吻吹寒的嘴唇……一如他想象的柔软……这
是他第一次吻吹寒,或许也是最後一次了。尽管说要堂堂正正追求吹寒,但是以
吹寒心性,下了决心的事,一定不会再改变。
让吹寒躺在自己左手的臂弯里,他用另一手套弄着吹寒的炽热坚挺之处。从
来没做过这种事,他的手有些颤抖,也知道自己毫无技巧可言。
发现吹寒脸上的潮红更盛,他犹豫一下,低下头,眼睛一闭,含住那灼热的
巨大。感到玉茎在自己的口中变得越来越坚硬,甚至已经顶到了喉咙口,方棠溪
发现进入得太深,想退出时,一道温热射入口中。
吹寒竟然已经射了。
方棠溪吃了一惊,连忙退了出来,忽然「啪」的一声,脸上火辣辣地,竟然
挨了一掌。
脸颊疼痛,汁液不由自主地顺着唇角留下,方棠溪呆呆地看着渐渐苏醒过来
的吹寒正冷冷地看着他,忽然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苍天……窦娥也没这麽冤
吧……
蓝吹寒原先看到他俯身在自己的身下,长发垂落,正好遮挡了视线,以为他
竟然对自己非礼,还没完全从昏迷中清醒便给了他一掌,现在发现是怎麽回事,
看到他脸上红红的五指印,不由得有些後悔,虽然道歉的话怎麽也说不出口,但
冰冷的神色缓和了几分:「你不必……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方棠溪脸上一热,将口中剩余的蜜液吐在一旁,笑嘻嘻地道:「不要紧,吹
寒的很甜噢……」
蓝吹寒原先为他含着自己最私密肮脏的东西时那种俊眸盈泪的表情失神,立
刻被他这句话弄得心情极差,迅速地起身整理衣裳,冷冷地道:「静溪山还有多
久?」
「我们已经进了静溪山了。」方棠溪用衣袖擦了擦唇角,看了一眼已经发白
的天色。天际霞光炫彩,有种说不出的耀眼。
蓝吹寒说道:「想必往下走下去,人烟会更稀少吧?我们也不会买到马了。」
「可是没有马坐,腿会很酸耶!」尽管骑马会让自己的屁股痛得要死,但是
方棠溪仍然立刻拒绝他的提议。雷凤章会盗他们的马,可见必然是有什麽阴谋诡
计,现在既然不可能夺回马了,最好也要另外去弄两匹好马。
「还有多久才到?」
「大概骑马还有半天的路程。」
「只有半天?你用轻功会死吗?」蓝吹寒鄙夷地看着方棠溪,早就知道这小
子不情愿,果然要到的时候就开始拖拖拉拉了。现在这种地方,离最近的城市也
要几十里路,去哪里找马给他?
「会死。」方棠溪慎重点头。
「再给我说一次!」蓝吹寒举起拳头便要打他,拳头还没落下,方棠溪就抱
头惨叫起来,「哎呀,我不敢了!」
蓝吹寒白了他一眼:「不敢就快走!」
如果吹寒出身公门,一定是一个优秀的捕快,不,一定已经是七省总捕头…
…方棠溪暗自腹诽着,不甘不愿地收拾东西跟在蓝吹寒身後出了门。
才走出门,蓝吹寒并不带着他往山上走去,反而回到大路上,便像在寻找什
麽,方棠溪自然也不着急,光天化日之下,想必雷凤章也不敢动手。
不知过了多久,远远听到马铃声,蓝吹寒便迎上前去,果然看到一支商旅正
从此地经过,蓝吹寒竟然一反常态,上前攀谈起来。一问才知道,这支商旅只是
路经此地,并不往山上去的。
令方棠溪吃惊的是,蓝吹寒竟然是为了买马。
尽管没有人有意愿卖马,但看到蓝吹寒温柔谦恭的表象,仍然被他欺骗,愿
意让给他一匹,再多却是不肯了。
买到了马,蓝吹寒便冷冷地瞪着他:「你不是说要骑马麽?坐吧!」
「吹寒,我们一起坐吧?」两人同骑,耳鬓厮磨……方棠溪眼前登时出现一
幅令他鼻血长流的景象。
「不必了,我走路就可以。」蓝吹寒十分冷淡,显然明白方棠溪的意图。
「那你坐吧。」
「那你要马做什麽?」蓝吹寒冷冷看着他。
看来在吹寒心里,他真的是吃不得半点苦头的纨!子弟了。方棠溪没办法,
只好上了马。蓝吹寒牵着马,在前面慢慢走着。
方棠溪贪恋般不舍地看着吹寒的背影,心里却知道,路的尽头,就是他们永
远相隔的开始。吹寒昨夜宁可受伤也不肯抱他,现在要见到薛不二了,更不可能
还与他发生任何纠葛。
两人相互之间不说一句话,静静地,盘山小道上,只听到达达的马蹄声响。
方棠溪享受着彼此间难得的静寂,蓝吹寒忽然停下脚步,没再前行。
「怎麽了?」
「你有没有闻到奇怪的味道……」蓝吹寒沈吟一阵,慢慢转过头看向他。
方棠溪吸了一口气,犹豫道:「是不是……硫磺的味道?」
蓝吹寒还没来得及点头,方棠溪便俯下身去,一手抓住蓝吹寒手臂,低声道:
「上马!」
蓝吹寒一惊,借着方棠溪一拉之力一跃而起,堪堪坐在方棠溪身前,被方棠
溪抱住了腰身。蓝吹寒唇角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形,喝道:「坐稳了!」先方棠溪
一步拉住了缰绳,一夹马腹,随即向前疾驰而去。
只听身後一声巨响,极大的气流从身後涌来,方棠溪感到背部一阵仿佛火烧
般的痛楚,似有重物打在背上,方棠溪忍不住浑身一震,回过头望去,火焰已经
烧到了身後的大树。
原来刚才炸响的竟然是一枚霹雳堂的火弹,这显然是硬生生地放火烧山,逼
他们出去。
方棠溪低声道:「往西南断崖处,有一座铁索桥!」
蓝吹寒立时带转了马,向方棠溪所指的方向纵马奔驰,迎面的冷风吹来,刺
痛了方棠溪的背部,显然刚才背部有了轻微灼伤。
他痛到有些晕眩,却不敢靠在吹寒身上,不知过了多久,马长嘶一声,停了
下来。方棠溪定了定神,微笑问道:「怎麽停下来了?」
蓝吹寒不回答,脸色阴沈。方棠溪转头朝断崖看去,原来铁索桥早已被人砍
断,上面的铁板早已被抽掉,只剩下对岸的三两根长链。
「吹寒,我们纵马跳过去?」
蓝吹寒摇了摇头:「不行,悬崖实在太宽了,跳不过去。」
正在此时,只听一声清朗的笑声传来,一位白衣男子缓缓自林间走出,气定
神闲间带着三分冷酷笑意,竟然真的就是雷凤章。
马到悬崖,也不愿再前进一步。看到吹寒下了马,方棠溪也跃了下来,向雷
凤章抱拳笑道:「凤章公子,好久不见,不知别来无恙?」
雷凤章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们不是昨天早上才见过麽?」
原来雷凤章认出了他。
方棠溪摸了摸鼻子,干咳一声:「算是吧。不知凤章公子将我们逼到绝境,
所为何事?」
「在下所欲者,唯有兰芷公子吹寒一人而已,与方兄无干,方兄若是愿意离
开,在下自当恭送。」
「如果我不想走呢?」
雷凤章挑了挑眉,微微笑了一笑,击了击掌。登时树林中出现无数弓箭手,
手中都持着硬弓,弓上赫然是绑了霹雳堂的火药的长箭。
方棠溪挠了挠头:「凤章公子,你该不会也要这麽对付吹寒吧?吹寒不是你
喜欢的人麽?」
「他既然不识抬举,我也不必客气。」
「你这麽对待吹寒,吹寒会更讨厌你的啦!」方棠溪虽然背部被气流烫伤,
但基於同病相怜的原因,他对雷凤章还是充满了同情,准备慷慨地介绍起自己的
经验教训。
雷凤章冷冷一笑:「在下所作所为,似乎轮不到阁下多嘴。」
「那个……这个……其实……」被雷凤章戳穿自己的倒霉事实,方棠溪嗫嚅
了一阵,转过头看向吹寒,却发现吹寒正用那种熟悉而令他畏惧的目光盯着他,
硬着头皮道,「你这麽逼他,该不会是想把他抓起来吧?其实吹寒不喜欢被人强
迫的……」他只喜欢强迫别人……方棠溪欲哭无泪地想,脸已烧得通红,後面这
句,就是打死他他也不想说了。
「此事与你无干,方棠溪,你到底走还是不走?」
「抱歉。」方棠溪无奈地摊了摊手。
蓝吹寒轻声笑了一下:「看不出你还不怕死。告诉你,你就是为我死了,我
也不会感动。」这个呆瓜,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不成?蓝吹寒心里气得冒烟,却
又不能明说,只好拼命说难听的话刺激方棠溪,把他赶走。
方棠溪垂下头笑了一下,用手拨了拨额前的散发,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双
微笑的眼:「果然是……吹寒会说的话呢!不过能跟吹寒死在一起,也是极为幸
福的事。凤章公子,多年之後,你一定会嫉妒我。」
方棠溪拉住蓝吹寒的手,转身朝悬崖边冲去,竟要一齐跳下悬崖。
雷凤章吃了一惊,只见两人仿佛飞鹰般从绝壁上掠下,双双在山壁上一点,
竟是斜斜向着悬崖那边飞去。原来两人跳崖是假,目的却是为了越过悬崖。
雷凤章冷笑一声,手中已扣住一把铁蒺藜,弹指向蓝吹寒射去。蓝吹寒在半
空中无法借力,只能挥袖拂落铁蒺藜,仍然有一枚躲闪不过,射进身体里。
蓝吹寒闷哼一声,人如断雁般无力斜落。
方棠溪吃了一惊,一手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一抄,已经将悬崖那边断掉
的铁索桥的铁链抄在手中。
由於两人的身体重量,手一时抓不住铁链,两人顺着铁链滑下了一尺多才停
止下坠,而此时已磨破了方棠溪的手掌,鲜血立刻渗了出来,「吹寒,你不要紧
吧?」如果中了要害处,想必吹寒性命不保。他虽然抓住了吹寒的手,但吹寒浑
身无力,显然是失去了意识,昏迷不醒。他问了一句,无人回答,不由得万分紧
张。
两座山峰相隔足有十几丈远,悬崖下终年云雾弥漫,完全看不到崖底,可见
悬崖之深。此时方棠溪已经看不到雷凤章脸上的表情,却能清晰听到雷凤章一字
一句地道:「你们分成两队人马,一队设法搭建索桥过去,另一队人马绕到悬崖
下,看他们往哪里去。」
「雷凤章,你……你如果害死他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方棠溪没听到蓝
吹寒任何声息,心神俱裂,连声音里都带着哭音。
雷凤章一惊,他原先就只是爱着蓝吹寒的美貌而已,在两人跳崖的那一刻,
他也发现自己对这种自己永远无法付出的感情有种说不出的嫉妒,而後来两人的
别有用心激得他大怒,也因此对蓝吹寒用了淬毒暗器。
听到蓝吹寒中了暗器,雷凤章心里一空,也说不出是什麽感觉,冷笑一声道:
「你不是愿意跟他同生共死麽?既然他已经死了,你还活着做甚?」他转身朝属
下厉声大喝:「你们还站着做什麽?还不快放箭,把他们给我烧死!」
听到要放箭,方棠溪也终於明白,雷凤章与自己完全不同,他如果得不到吹
寒,情愿毁弃。而自己却一直可笑地相信,雷凤章不会伤害吹寒。
如果自己松手放开吹寒,自然能顺着铁链飞快跃上山崖,可是……他一个人
在崖底,必定十分寂寞……不不,吹寒是不会死的……不管怎样,总要保护吹寒
……
方棠溪笑了一笑,松开了抓住铁链的手,两人向着崖底直直坠落。
只听无数的惊雷在头顶炸响,霹雳堂的火箭有不少射在他们原先停留的山壁
上,碎石纷纷落下。
方棠溪紧紧将吹寒抱在怀中,感到风从耳边刮过,两人坠落的速度飞快。照
这样下去,两人一定摔到崖底,变成肉泥。
方棠溪一手紧紧地将吹寒按在自己的怀里,另一只手试图抓住悬崖旁边伸出
的树枝,无奈树枝不是过细,根本承受不住两人的冲力,就是离得太远,无法抓
住。好不容易抓住一根儿臂粗的树枝,便觉得手臂瞬间被崩紧,剧痛得几乎脱臼,
而树枝也在同时「卡」的一声,折断了一半。
他费力地托起吹寒的身体,将已经昏迷的吹寒托到树上,自己解开了衣带,
慢慢试图移动吹寒,将吹寒绑到自己的背上。做完这一切後,他双手攀住岩石,
顺着慢慢爬下。
之前抓住树枝果然已经让手臂脱力,几乎抓不住石壁中狭小的缝隙,在离地
面还有十几丈高时,他忽然失手,从悬崖上坠落下来。
此时离地面这一段山壁再也没有任何阻碍,根本不能挽回落势,就在接触地
面的刹那,他一个侧身,让自己的身体先行着地。
膝盖在接触地面的同时,吹寒的身体也压上了他的背脊,原本因为坠落的缘
故根本感觉不到的重量,在这一刻重逾千斤,双腿在瞬间失去了知觉。
他将吹寒从背上解下,发现他并没有摔伤,微微放心,却见吹寒的背後流出
的黑血,从铁蒺藜打入的伤口汩汩流出。
他拔出自己的剑,想要用剑尖把铁蒺藜剜出,但手颤抖得剑尖根本移不到伤
口,只能勉强在吹寒白皙的背脊上划上一个十字,再将铁蒺藜剔出,然而吹寒的
伤口仍然黑血不断地渗出。
混乱之中,方棠溪终於想起来,薛不二就住在大约身前这座山的背後,只是
自己完全站不起来,根本不能走到薛不二住的地方。
他担心会引起还未离开的雷凤章的注意,不敢出声,但吹寒的伤势却容不得
任何拖延。於是他摘了两片叶子,卷成一只叶哨,低低地吹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仍然没见到薛不二的踪影。而此时吹寒的脸上渐渐浮现了
青紫的颜色。
他知道是由剧毒导致,却完全没有办法,只能点了吹寒身上的几处穴道,等
待薛不二的到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黑,四周悄无声息,想必雷凤章认定他们已死,不
会再来搜山,方棠溪情急之下,忍不住大声叫喊起来:「薛不二,你这个聋子,
死哪去了?」
一开口,才发现喉咙已因为惊惧而嘶哑,又过了一阵,才听到脚步声传来。
在朦胧的暮霭中,方棠溪依稀发现,这并不是薛不二,只是薛不二的一个名
唤采言的药童。
采言走到他面前,露出吃惊的表情:「方公子,怎麽是你?」
方棠溪苦笑了一阵,说道:「你师父在麽?」
「我们刚采药回来……不过……」采言露出犹疑的神色。
「他是不是听出是我的声音,不肯来见我?」
「我师父说……说你这麽急找他,但中气完足,可见你并没受伤到要死的地
步,既然有事相求,一定求他治病,要我来告诉你,如果是别人,诊费另加三成,
如果是你自己,要他走出来,诊费也加三成。」
「没关系,多少钱我都出。吹寒快不行了,你快把他抱去给薛公子诊治吧!」
采言应声抱起蓝吹寒,发现方棠溪并没有跟着起身,反而气定神闲地坐在地
上,动也不动,微微一怔:「方公子……」
「我的腿断啦!」方棠溪苦笑,「你把吹寒抱回去,让你师父先医治,再来
扶我吧,毕竟他的伤多重一些。」
采言应了一声,急急抱着蓝吹寒去了。他虽只是少年,但力气却极大,抱着
一个男人的身体也不觉得吃力。
方棠溪折了一段树枝,想要挣扎着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完全不听使唤,
一点力气也没有,竟然完全失去了知觉。
此时采言已经回来,看到他呆呆的表情,说道:「方公子,我师父已经在为
蓝公子诊治了。我帮你看一下吧?」还没等他回答,便在他的腿骨上摸了一下。
方棠溪看到采言原本微笑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也不禁吃了一惊:「我的腿
……」
采言微笑了一下:「骨头全碎,似乎筋脉也断了,不过只要及时让我师父下
针,不会出现太大问题。方公子,我先把你扶回去吧。」
方棠溪点了点头,采言却是把他一把抱了起来。方棠溪有种说不出的别扭羞
耻感觉,但完全没有知觉的双腿就是站立都困难,让别人搀扶着走只是说笑而已。
两人到了薛不二住的草庐,这个地方方棠溪曾经来过,虽然修葺得十分简单,
但外面便是温泉,山崖下由於温泉的缘故,四季如春,颇为赏心悦目。只是在黑
夜中看不到什麽,隐约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
采言点了几盏油灯在左右,为方棠溪处理了伤口,用药粉洒了一层,说道:
「方公子,我只能将骨头对上,但可能会造成筋脉接错。时间耽搁得越久,以後
痊愈得越慢。」
从崖底出来,他方棠溪并不敢往自己的双腿看去,隐约觉得,如果还有痛楚
的话,应该会好些,现在就仿佛这双腿都不是自己的。
现在采言在帮他处理,他才发现一片血肉模糊,几乎都烂掉了。
「现在师父还在丹房为蓝公子施针,不如我进去让师父出来,先给你看看?」
「不!别去打扰他。」方棠溪急急地道,看到采言脸上犹豫不决的表情,便
道:「怎麽了?是不是有什麽不妥?」
「是的……方公子的腿是筋脉之伤,如果不能早些治疗,筋脉萎缩,便只能
……只能一辈子不能行走。」
「你也不会医治麽?」
采言脸上一红:「针灸之道博大精深,师父教的,我还没完全学会。」
方棠溪「啊」了一声,呆了一阵,随即笑了出来:「我这一条命都是捡来的,
断了一双腿打什麽紧?此时吹寒必是紧要关头,你万不能扰了你师父的心神。」
采言无奈,只好答应。
方棠溪做了决定,便再也不去多想,跟采言聊天,反倒是采言十分着急,在
丹房外走来走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薛不二仍然没有出来,采言做了晚饭,两人放开肚皮吃了
一顿。方棠溪虽然有些尿意,但在腿不能动的情况下也不好意思要采言帮忙。
草庐里没多余的床,於是方棠溪跟采言同睡在一起。到半夜发觉方棠溪翻来
覆去地睡不着,采言体贴地给他拿了夜壶,他才背着采言解决了。想到以後大概
都要这样,方棠溪的心里说不出的悲凉,尽管今天十分悲壮地决定不要这双腿,
但真的不能动了,还是会觉得好难过。为了吹寒,这些都不算什麽,但是……但
是……一双腿不能动,吹寒更要看不起他了。
采言忙了一天,迷迷糊糊地早就睡着,自然没听到他蒙在被子里咬着被角哭
了一夜。
也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一觉醒来,便看到薛不二用一把剔骨刀在自己腿上刮,
一边骂着身边的采言:「笨蛋,这些小事都不会,都教了你几遍了……」
采言十分委屈:「师父,筋脉接驳术太难了……」
「难?那是因为你不努力!你看,银子又跑啦!」
方棠溪吃了一惊,说道:「大哥,吹寒没事吧?」
薛不二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他:「方棠溪,你没出息!你说,那个人有什
麽好的,值得你这麽做麽?」
方棠溪听到薛不二责怪,便知吹寒无事,松了一口气,挠了挠头,不好意思
地笑了下:「反正我这辈子就栽在他手上了,我也没办法。」
「笑!你还笑!」薛不二吹胡子大怒,「告诉你,你的腿完了!」
「真的麽?」方棠溪收敛了笑容,慢慢抬头,看着薛不二。
薛不二冷冷道:「如果是别的庸医,会建议你切下来算了,反正都烂掉了。
如果是我,最多也只能保你恢复知觉,要想走路,这辈子休想!「
方棠溪被薛不二凶得瑟缩了一下:「大哥,不要那麽凶嘛……我还没死……」
「把你医得半死不活的,丢我的脸!」薛不二大怒。
「可是不医又没义气……」方棠溪主动接了他的话。
「没错!你这个家夥,就是气死我才高兴!」薛不二愤愤不平,手上动作快
如闪电,几乎一瞬,就在他双腿上插满了金针。
方棠溪忍不住失笑,犹豫一下,问道:「大哥,你上次给我的药,好像没什
麽作用,吹寒对我还是凶巴巴的。」
薛不二叹了口气:「我诊过了他的脉,看来这药的确是失败了。蛊虫在他的
身体里受了两种毒的刺激,在他血里横冲直撞,他才会一直昏迷不醒……」
「蛊虫?」方棠溪一惊,薛不二干咳一声,原原本本地把药的来历说了出来,
又道,「如果这药没效,我把钱退给你也成。」
「不是钱的问题……」
「那就不要退啦?」薛不二喜上眉梢。
「问题是,你得把吹寒身体里的蛊虫取出来。」方棠溪忍不住抚额叹息,他
的大哥好像几辈子没见过钱似的。
「反正只有一只而已,取出来也不难,但是比较麻烦。」
「怎麽麻烦?」
「取出的人必须是下蛊的人。」
「这个……不一定吧?有什麽依据麽?」
「首先,蛊虫是吸食情血为生的,如果没有痴情的热血,蛊虫便会发狂,促
使被下蛊的人动情。而下蛊者必定会对被下蛊者爱之欲狂,身上最多的就是痴情
之血,很容易将蛊虫引出。其次,取出的过程必须是你咬破舌尖,口含药物,深
吻於他,而蛊虫此时还没长成,无形无迹,会顺着你的舌尖进入你的身体……」
「你说得……好恐怖……」方棠溪看着薛不二的表情,吓得一阵哆嗦。
「那你还做不做?」薛不二得意洋洋。他早就看不惯蓝吹寒了,所以即使这
药物还没给人试验过,也给蓝吹寒试一下,折腾他一顿。
「做啊!」方棠溪点头如捣蒜,「他原本就不喜欢我,身上哪会有什麽痴情
的热血,都吐血了。」
薛不二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如果蛊虫到你身上,还没长成的时候我取不
出的,如果你不爱他了会很痛苦的,你不怕?」
方棠溪怀疑地看着他:「大哥,你老实告诉我,你弄这东西,该不会只是为
了繁殖吧?」
薛不二干笑两声:「我看这小东西以後大有可为。兄弟,跟我一起干吧,我
要是赚钱了,我们三七分。」
「不用了,你自己赚吧,只要设法把吹寒身上的虫子弄出来就行了。」对於
薛不二的贪财方棠溪已经无力,嘴角不由得抽动了一下。
「什麽虫子虫子的乱叫,人家有名字的,叫做水晶蛊。」
方棠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薛不二为他针灸完後,告诉他一个月要针灸一次,才能慢慢恢复知觉,便让
采言为他裹上伤口,方棠溪要他为吹寒除去蛊虫,他却说自己一夜没睡了,反正
蓝吹寒现在还醒不过来,於是回去睡觉。
方棠溪从中午一直等到晚上,薛不二才慢吞吞起床更衣,急又急不得,方棠
溪总算明白了什麽叫做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薛不二配好了药,却不让他吞下,吊着眼问他:「你想清楚了?即
使你想变心,只要稍稍不爱他,就会变会很痛苦。」
方棠溪白了他一眼,「我爱他都十几年了,我也想变心啊,可是我办到了没?」
薛不二没办法,把药引给了他,说道:「你去吧。一刻锺後,咬破自己的舌
尖,便可以与他舌交了。」
方棠溪脸上一红:「你说话当真不雅。」
「你若是习医便会明白,再美妙的肉体其实也不过是筋脉血肉之躯,剥了皮
都一样。」
方棠溪不由得头皮一阵发麻,不敢再与薛不二说话,吃了药便让采言将他抱
到吹寒床边的椅子上。合上房门让采言出去,还看到薛不二似笑非笑的表情。
吹寒平躺在床上,依旧熟睡不醒,气息轻微如兰。想必是失血过多的缘故,
脸色越发的白皙,仿佛凝玉。
也不知是什麽时候,便爱上了他。或许是因为很早之前便将他当成妻子,所
以处处照顾爱拂他,也希望两人能厮守一世。其实……吹寒任性冷淡,又十分高
傲,性子完全说不上温柔,可是明知他有那麽多缺点,偏偏无法忘了他,不管他
提出什麽要求,都不愿拂逆他。
方棠溪将蓝吹寒额角的发拂去,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凝视着他的睡颜。
吹寒醒过来便会恢复正常,那时吹寒连对他身体的兴趣都没有了,他就会变
成用掉後丢弃的垃圾,转眼就会忘记──如果自己的腿还完好的话。可是现在…
…吹寒至少会对他不那麽冷淡,只因为自己再也不能走路了。
这种同情真是让人讨厌啊!
明明自己没觉得有什麽,但是被人同情了,却让人感觉到自己是世上最不幸
的人一样,无法忽略掉自己的倒霉经历。
吹寒虽然冷漠,但是他十分善良,这种同情他一定不会吝惜给予自己。
早知道在崖底摔死好了,不用如此尴尬地面对即将醒过来的吹寒。
方棠溪俯下身,让吹寒的头枕在自己的手上,发丝轻柔地拂过掌心──有人
说,头发柔软的人必定心性温柔,可是吹寒却完全不像温柔的样子。
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一种轻微的疼痛仿佛针尖般,刺痛了他的心,铁锈味
的血腥气味弥漫了自己的口腔,低下头,轻轻吻了上去。有种偷香的小小窃喜,
不知吹寒何时会醒来的惶恐,心跳都在微微加速。
最好吹寒不要此时醒来……
他吻着吹寒的唇瓣,慢慢加深这个吻。完全没回应的男子即使只是一张睡颜,
也会让人忍不住心动。
方棠溪可耻地发现,双腿之间的性器居然有了反应。明明双腿都不能动了,
但那里却还顽强地振奋着……薛不二的确是有说过自己没丧失男性本能的这个事
情,只是因为乍然瘫痪後自己心神大乱,没注意到而已。
如果以後做什麽事情都要别人帮忙,那麽就连欲望也无法掩饰。
方棠溪想到这一点就感到心都要碎了,越是深吻着吹寒,就越是难过。可是
不吻,又不知那该死的虫子什麽时候出来。
如此美妙的爱恋亲吻,却又要在这样滑稽的情境下发生。
方棠溪就这样吻一阵吹寒的嘴唇,看一阵吹寒的面庞,怔怔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和薛不二的取笑:「都一个时辰啦!
兄弟,该做的都做了吧?我给蓝吹寒下的迷魂药要过了。「
迷魂药过了?方棠溪的脑子里忽然有片刻的空白,门已经被人推开,薛不二
走了进来,为蓝吹寒诊脉下针──蛊虫离体後大寒,必须及时驱寒。
「薛大哥,你给他下迷魂药做什麽?」
「如果不下药,他忽然醒过来,你不是挨打了麽?」薛不二不怀好意地笑。
「之前为什麽不告诉我,害得我白白担心那麽久。」
「这样做起来才刺激。」薛不二拍拍他的肩膀,眨眨眼睛,「你都做了什麽
了?」
方棠溪没好意思说自己太害怕了,除了吻什麽也没做,咳嗽一声,「唔,该
做的都做了。」
薛不二笑嘻嘻地道:「做哥哥的很够意思吧?别忘了记在账上。」
薛不二拈起一针,刺在蓝吹寒的百会穴上,分明是人体要穴,却是举重若轻。
「吹寒……要醒了麽?」方棠溪看到薛不二下针,忽然有些紧张,甚至想挖
个洞躲起来──一直希望在所爱的人表现自己最好的一面,不希望吹寒看到这麽
狼狈的自己。
「没错。」薛不二点头,没注意到方棠溪瞬间变得惶恐的表情。
「那个……我先回避一下,如果吹寒醒了,你就告诉他,我已经先走了,就
这样。采言,采言!」方棠溪对站在门外垂首侍立的药童招手,像在抓救命稻草。
采言急忙过来,将他抱起,走入另一个房间。他被采言放下,气息甫定,才
觉得有一些失望。其实是想见到吹寒的,可是……却只能这样了。
如果自己完好无损……方棠溪为自己的妄想干涩地笑了一下。现在还在想这
些,自己真是天真。
吹寒的确对自己是有些特别,但是自己已经变成这个模样,还让他见到自己,
无疑是挟恩图报的意思。吹寒虽然不会拒绝,但心里必定会十分厌恶。
也许……他是有一些喜欢自己的,只是,这种喜欢不是爱情。不想让爱情也
变得如此的污秽,他甚至觉得,如果被吹寒知道自己为了救他而变成这样,他都
会感到有种心脏被剜出放在炽热的岩石上曝晒的痛楚,那麽的赤裸和疼痛。
此时一个疲倦淡漠的声音响起,让他几乎感到窒息。
「我……我在哪里?」
方棠溪吃惊地看着采言,采言耸了耸肩,正要答话,被方棠溪掩住嘴巴。原
来这间房与隔壁那间只隔着一道墙,稍有声息都能听到。
薛不二道:「蓝吹寒,这里是我的家。你的毒已经全部解了,蛊虫也已经取
出,现在没什麽大碍,你可以走了。」
方棠溪默默听着,从未有过的认真表情几乎让采言错愕。只听那边蓝吹寒的
声音说道:「只有我一个人?方棠溪呢?」
方棠溪脸上露出了狂喜的表情,紧紧地抓住了采言的手。
薛不二道:「他?你提他做什麽,他把你送回到这里,就已经走了。」
「走了麽?走了便好了。」蓝吹寒叹了一口气,「他如果还在这里,有些话
不方便说。薛神医,这些日子,你的药造成了我很大的困扰,强扭的瓜不甜,如
果有人强迫你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想必你也不愿的吧?」
「你!」薛不二没想到蓝吹寒会说出这种话,既愤怒又吃惊,「他如此对你,
你居然一点也不动心?」
「如果所有的情欲都是被强迫的,自己根本不想做,又怎麽动心?」蓝吹寒
看到薛不二转向身侧的一面墙看一眼,那一眼中满是担忧之色,有些疑惑,忽然
立刻明白过来──方棠溪一定是躲在墙的那一边,让薛不二试探他的口风,自己
隔墙偷听。嘴角卷起一个略微嘲讽的笑容。
如果以为用毒虫就能让他屈从,方棠溪也太小看了他。
「难道你认为你会跟他亲密都是因为毒虫?」薛不二震惊地看着他。
「难道不是吗?」蓝吹寒轻声一笑。对付那个白痴的家夥不会有任何的负疚
感,他只会让人讨厌,既然他愿意偷听他的想法,那麽不如让他听个够好了──
多天的烦躁在终於释然後有了发泄的渠道,想到会让墙壁那边的男人露出被打击
的表情,蓝吹寒不禁有种施虐的快感。
「既然有人送给我发泄,又是引起我欲望的始作俑者,我为何还要考虑太多?
薛神医,你既然是他的兄弟,你也劝劝他吧,老实说,我还从来没见过有这
麽贱的人,居然送上门给人操,别人不愿,宁可下毒献身,什麽都做……「
「啪」的一声,薛不二一掌打在蓝吹寒白皙的脸颊上,「滚!」
蓝吹寒慢慢转过被薛不二打得歪过一边的脸,慢慢露出了笑容。他都已经这
麽说了,那个傻瓜会死心吧。两个男人在一起,算什麽呢?难道真要闹到身败名
裂不成?自己也还罢了,他却是还有父母在堂,总不能将父母也气死了吧。
蓝吹寒欠了欠身,向薛不二行了一礼:「薛神医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日後
蓝某必将诊金如数奉上。告辞!」
他大袖一拂,人已翩然远去。
薛不二看到他头都没有回,正想着该如何安慰方棠溪,迟疑着进了隔壁房间
的门,只听到方棠溪笑道:「薛大哥,你不必担心我,我早就知道他会这麽说啦!
我一点都不难过,真的。「薛不二此时一抬眼,吃了一惊,登时说不出话来。
方棠溪原本满头浓密的黑发,已经全变成银白之色,采言怔怔地站在一旁看
着,一副吃惊的表情。而方棠溪根本没发觉,笑嘻嘻地道:「他说的很对,我以
後再也不这样啦!纠缠他会让他困扰的,他一定是被我逼疯了才这麽说。能把这
麽斯文儒雅的人逼到这个地步,我还真是厉害!」方棠溪的声音里竟然还有些沾
沾自喜。
薛不二低声道:「你真的……不在意吗?」他本是习医之人,自然明白只有
遭逢极致的悲伤痛苦和绝望,才会青丝一霎之间变成白雪。
「当然。」方棠溪笑嘻嘻地点头。
薛不二想说什麽,终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默默地看着方棠溪。
方棠溪有些奇怪,微笑问道:「怎麽啦?」他笑着低头看看自己,发觉垂在
耳畔的一缕发丝全白,笑容便一点一点地消失。
原来自己的狼狈在别人眼里,早已无所遁形。
「让你见笑了……我、我真的忘不了他。」方棠溪苦笑了一下,「薛大哥,
我想,再在你这里住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十分洒脱,被薛不二看出自己的痴
恋不改,也不再掩饰,只是不想再留在这里,让自己一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就难
过。
「那麽,你是想回家吗?」
「不了。变成这个鬼样子,哪还能回家让我爹娘生气。我在……在江南有一
部分产业,我爹也不知道,暂时可以躲一下。麻烦你让采言把我送到杭州的快意
楼去,到时我一并把诊金给采言送来。」。本来方家所有的产业都在塞北,他在
江南做一些生意,也不过是为了吹寒,只是没机会向吹寒提起,现在却成为自己
的龟壳。
「惜花山庄那里怎麽办?」
「我想……暂时先修书一封回家让他们安心,以後实在瞒不下去了再说。」
方棠溪低头笑了一下「也好。」薛不二也说不出什麽安慰的话,叹息一声,
「你在江南的话,我可以每个月上门为你针灸一次。」
方棠溪忍不住微笑:「不用出诊费?」
[[i] 本帖最后由 scofield1031 于 2011-10-30 12:13 编辑 [/i]]
njxdkj 2011-10-28 17:05
「都这样了你还有力气挖苦我?真有你的!出诊费一厘不少!」薛不二佯怒,
作势要揍他,他哈哈一笑,要闪身避开,却发觉自己的双腿已经不能动了,神色
不禁微微一黯,立刻又恢复成玩世不恭的神态。
薛不二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换了话题道:「那只水晶蛊若是长大了也不妨事,
它虽然有形状,但却不会让你不适,等到能取出的时候,我就去找你,到时给你
找个好女孩子做老婆。」
方棠溪只是苦笑摇头,说道:「不说这个了。我们还是喝酒吧,上次相见时
我们不是说好了,再见之时,不醉无归?」
「你别想了,在你的腿恢复知觉之前,不准喝酒!」
「你不是说,可能有知觉而已?如果一辈子没感觉,我不是一辈子不能喝了?」
方棠溪可怜兮兮地看着薛不二。
「我的医术你还信不过?倒是你,酒量那麽差,还爱喝酒!」
方棠溪苦笑摆手:「没办法,只有喝酒才会……」才会忘记那个风仪万千的
男子……他忍不住叹息一声。
都过去了……
自己丧失了行走能力,而那个男人……是一辈子不可能主动来见他的,对他
来说,自己不去纠缠,就意味着已经结束了吧。
只有自己,还沈浸在这一场情劫的废墟里,无法逃脱。即使自己能忘了他,
水晶蛊也会强迫自己记得吧。
第二天,告别了薛不二後,采言背着方棠溪出了谷。
他年纪虽然不大,但力气不小,背着方棠溪走山路十分稳当。倒是方棠溪有
些不安,在外面遇到有人,便雇了两个樵夫,找了张椅子一张椅子绑在竹竿上,
让他们抬他出去。
他不愿被人看到少年白发,便戴了方巾帽子,将头发遮住。
刚走到大路不久,便遇到一群腰间挂着剑囊,背上背着铁箭的人,打扮依稀
就是那天追他们到山崖的一模一样。
原来雷凤章那天下令放箭後逼得方棠溪无奈撤手,跳下山崖後,他立刻知道
自己闯了弥天大祸。大家武林一脉,虽然明争暗斗,但闹翻了对霹雳堂没什麽好
处,况且皓月居和惜花山庄不是什麽好惹的地方,雷霆也未必有勇气与两大势力
为敌。虽然他密令手下不准传出半个字,但难保有一天不会走漏风声。
虽然他在狂怒之下想将两人置於死地,但命人放箭後又十分後悔,蓝吹寒花
一般的面容就此凋谢的话,真是十分可惜。
当时崖底漆黑,很难下山,於是雷凤章第二天早上立刻带了手下带人去寻找
两人踪影,但薛不二住的地方十分秘密,霹雳堂众人找寻不出,只在崖底发现一
滩血迹,并没有看到两人。雷凤章知道两人没死,心下稍安,便带着众人在山道
必经的大路等待,想再次见到蓝吹寒。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蓝吹寒从薛不二处离开後,并没有往大路去,於是他便
准备再等两天,实在等不到,再到皓月居去赔罪。
方棠溪一看正撞上了,情况不妙,正要让人绕道,谁料雷凤章眼睛特别尖,
竟然已经看到了他。
「哎哟,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惜花山庄的方大公子,果然尊贵,竟然要人
抬着。兰芷公子没在麽?」雷凤章看到方棠溪,立刻寻找蓝吹寒的踪影,没注意
方棠溪微微扭曲的表情。
方棠溪忍住心中的狂怒,淡淡说道:「雷凤章,你让开些。」如果不是雷凤
章下令射箭,他的腿也不会断掉,但如果自己能在发现雷凤章设有圈套时小心一
些,也不会被雷凤章所害。
他虽然未必会报仇,但一见雷凤章此人,便忍不住大生厌恶之感。
雷凤章听到他异常冷淡的声音,吃了一惊,仔细打量他半晌,不禁露出一丝
恶毒的微笑:「方公子,你是不是摔断了腿?」
方棠溪闭上眼睛,脸上微微抽搐一下,低声道:「别理他,走吧。」
雷凤章看到他脸上的表情,脸上神色忽然十分奇怪。他与方棠溪无冤无仇,
只是那天方棠溪和蓝吹寒两人竟然能不约而同地在他面前摆了他一道,让他恨上
了方棠溪,但方棠溪宁可自己一同坠入山崖也不愿扔下蓝吹寒求生,又让他暗暗
佩服。他承认在那种情况下,自己决不可能为蓝吹寒做到那种地步。
当方棠溪的竹椅从他身边经过时,鬼使神差地,雷凤章伸出了手拦住了轿子:
「且慢!」
方棠溪眼睛也不睁开,横在膝盖上的长剑已经出鞘,仿佛毒蛇般窜到了雷凤
章的胸口。雷凤章猝不及防,退了一步,却发现方棠溪并没有趁胜追击,反而收
回长剑,对抬轿的樵夫道:「走吧。」
雷凤章任由轿子经过身旁,目光看着地上,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慢悠悠地
道:「方棠溪,你断了腿,所以被兰芷公子抛弃了吗?」
方棠溪浑身一震,却没说什麽,任由竹轿将自己抬远。他残了双腿,此时决
不是雷凤章的对手,也不会不知轻重地与雷凤章动手,雷凤章说什麽,他也只有
忍着。而雷凤章居然到现在还在嫉妒他「曾经」被蓝吹寒「喜欢」,真是可笑。
雷凤章倒没追上来羞辱他,慢慢转过身去,若有所思地看着方棠溪斜躺在竹
椅上的背影,即使在椅上,方棠溪也像坐不稳般随时会滑下来的样子,可见他的
腿的确是伤得十分严重。
方棠溪身边的采言在雷凤章面前停下,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微微露出些许冷
笑,什麽也不说,快步赶上了方棠溪的竹轿,一行人渐渐远去。
雷凤章对采言的冷笑并不在意,他虽然些忌惮方棠溪的背景,但方家已经迁
到塞北,相比之下,霹雳堂在江南更有影响力。但他的挖苦没有丝毫回应,好比
一拳打在沙袋上,可是沙袋中装的不是沙而是空气,拳头到时沙袋登时一瘪,浑
不着力,让他有种说不出的空虚。这种空虚得不到发泄,让他一直念念不忘。
雷凤章在路口又等了两天,并没有等到蓝吹寒,便离开了静溪山,手下人甚
是乖觉,将方棠溪的行踪也打探清楚,以备雷凤章灭口或者防备方棠溪报仇之用。
雷凤章惊讶地发现,方棠溪并没有回塞北,而是又到江南,皓月居虽然也在
江南,他却根本没去皓月居,而是隐姓埋名地在杭州定居。
雷凤章不禁十分好奇,派人将方棠溪的底细查清楚,看看方棠溪到底想做什
麽,如果想报仇,他雷凤章也决不皱眉。谁知却查到更让他吃惊的消息──方棠
溪在杭州开了个酒楼,名叫快意楼,正儿八经地做起了生意。
雷凤章心想方棠溪一定是避人耳目,说不定是想探知霹雳堂的秘密,用心叵
测,便让人暗中查探,谁知半年後,方棠溪仍然没有奇异的举动,而是将快意楼
的生意越做越大,跟原来的一品居联手,在各地开了不少分店,却跟蓝吹寒没有
丝毫联系。如果不是雷凤章一直让人打探他的消息,也不会知道快意楼的老板,
竟然就是名震江湖的四大公子之一。
查探了半年的消息才得到这个结果,雷凤章也不禁哭笑不得,直到此时他忽
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再去皓月居吃闭门羹了。而蓝吹寒也像隐居了一般,
闭门不见外客。
雷凤章忽然对方棠溪充满兴趣。若说他断了腿後一蹶不振,便不该如此兴致
勃勃地做生意,若说他对自己怀恨在心,便该努力练好武功报仇。现在这个样子,
倒像是根本不放在心上,但他如果他将自己断腿的事情不放在心上,为何又不肯
再回头去见蓝吹寒?
终於有一天,雷凤章按捺不住疑惑,心情复杂地决定去快意楼登门拜访。
霹雳堂虽然不在杭州,但离杭州不远。雷凤章快马半天便已到了。下了马,
将马系在垂柳上,抬头看了一眼,便觉这座酒楼古朴雅致,隐在红花绿树间,令
人心旷神怡,正要进门,便被告知客满,还请改日再来。
雷凤章有些不悦:「我不是来吃饭的。」
店小二赔笑道:「那不知公子您是……」
「我来拜访你家店主人。」
店小二摇头道:「我家店主不见外客,有事你可以跟掌柜说。」
雷凤章只好去找掌柜,但不论他怎麽说,掌柜就是不肯透露半个字。雷凤章
无奈之下只好拔剑威逼,扬言要砸了快意楼,谁知掌柜的竟然是一个武林中的隐
世高人,只因受了薛不二恩惠,又生了归隐之心,便在此处隐居,雷凤章讨不了
好去,怏怏离开。
雷凤章站在西湖边上,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竟然如此冲动,为了见一个与纤
细美丽完全靠不上边的男人跑了那麽远的路,找不到人还舍不得离开,就连当初
求见蓝吹寒一面也没有这样。自失一笑,牵着马沿着小路走了一段,正听到一段
低低的箫声。
此时西湖潋滟,碧波荡漾,这轻轻渺渺的箫声淡得仿佛只像湖上的轻烟,渺
茫得没有踪迹。
雷凤章寻声过去,箫声渐渐清晰,却又如此轻盈,在碧空荡了几回,仿佛已
折到天际之外。
雷凤章停了下来,只见一片芦苇丛中,依稀看到远远地草地上,有个男子正
坐在椅子上吹箫,看不清面容,只见发丝银白,想必已经上了年纪。
雷凤章不知为何竟然有些失望,叹了一口气。箫声并不算绝顶之美,却让人
忍不住想听下去。
雷凤章站着听了一阵,见箫声停了下来,便牵着马沿着来时路离开。
方棠溪将竹箫递给身边的侍从,坐了一阵,采言便徐徐自远处走过来,淡淡
说道:「棠溪大哥,湖上风冷,冻坏了身体就不好了。」
方棠溪苦笑起来:「好不容易出来一趟……」
采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是每天早上给你出来半个时辰?哪有你说的那
麽惨。」
「没有自由啊!」方棠溪摇头叹息,任由采言将他从椅子上抱了起来。这半
年他一直就是依靠着别人才能从床上离开,开始虽然觉得十分屈辱痛苦,但半年
过去,也已经习惯。侍从毕恭毕敬,仿佛木头一般,并没有多少被人同情的痛苦。
采言在这半年学会了针灸之法,常常代替薛不二为他例行做每个月的针灸。
与他熟识後,像弟弟一样亲近,两人已经兄弟相称。他每天忙於处理生意上
的事情,让自己所有的时间都花在除了吹寒之外的别的事情上,如果不是家里来
信催逼回家,他都忘记原先的自己是纵马江湖的少侠,而不是西湖边上最出名的
酒楼老板。
采言撇了撇嘴:「让你多吹一阵风,害我被师父骂?我才不干。」
「我请你吃松子糖……」方棠溪眨着眼睛看着采言,没发觉采言别扭地移开
了目光,不与他对视:「别以为抓住我的弱点,我就会屈服了,告诉你,我……」
「十斤,吃不完让人包着给你带回静溪山,怎麽样?」
采言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最多再多一刻锺,不能再多了。」瞥到方棠溪得
逞的表情,采言抱怨道:「棠溪大哥,你太狡猾了。」
方棠溪「嘿嘿」笑了一阵:「你不告诉薛大哥,他不会知道的。」
采言想到薛不二对着自己狂吼的表情,摇了摇头,忽然想到一件事,说道:
「对了,棠溪大哥,我今天从快意楼经过时,好像见到雷凤章了。」
「他来做什麽?」
采言沈吟一阵,说道:「我问了快意楼的小二哥,好像他是为了找快意楼的
东家。」
方棠溪有气无力地道:「难道他想收购快意楼?霹雳堂不是一直做火药生意
的麽?难道也有意向做酒楼这一块?」
「棠溪大哥就没有想过……他可能已经知道棠溪大哥其实就是快意楼的东家,
想要先行挑衅麽?」
「不会有人知道的。」即使有人发现蛛丝马迹,又有谁会相信快意楼的东家
是个残废?雷凤章自然更不会相信。
采言将他抱到床边放下,说道:「棠溪大哥,明天我就要回静溪山了。」
他声音里颇有些恋恋不舍,方棠溪不禁一笑:「我叫人每种糖都包了一包给
你带回去,还有你师父用的药材,别忘了带了。不要难过,下个月不是又可以出
来玩了?」
「棠溪大哥,我是舍不得你……」采言有些郁郁地道。
「我知道。」方棠溪摸摸他的头发,「一个月之後,我们又可以见面了啊!
乖,去宋管事那里看看,你师父要的东西准备好了没?「
采言十分不情愿,方棠溪随即苦下了脸:「本来这些应该是棠溪大哥做的,
但是棠溪大哥瘸了腿,动不了啦,采言……」他眨巴着眼睛看着对面的少年。
「好好,我马上去。」采言无可奈何,郁郁地转身离开,没看到方棠溪得意
的表情。
×××却说蓝吹寒离开薛不二的草庐後,心情有种难以言喻的沈重,不知不
觉间,越走越偏僻,才知是走错了路,便顺路从另一条密林小道回到皓月居。
回到皓月居後,身上所有奇怪的症状完全消失了,可见他的所有的伤都已经
治好。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没有方棠溪的打扰,皓月居中都是他的属下,也没有
人敢多跟他说一句话,在没有那个男人出现的皓月居,如同死了一般的寂静。
回想到那天发生的事,蓝吹寒有些疑惑。虽然在伤害那个人时十分痛快,但
让他意外的是,那个男人并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冲出来质问他,反而没有任何声
息,像是如薛不二所说的一般离开了。
他刚开始时怀疑,方棠溪或许并没有听到自己的那一番话,但不久之後,他
便收到了一个小小的包裹和一封短信。包裹里是方棠溪一直保存在身边的玉钗,
「据说」是他很早之前送给方棠溪的,但是他已经忘了。短信措辞十分客气,对
於这麽多年纠缠他而表示道歉。
终於结束了。
蓝吹寒本以为自己会感到松了一口气,但奇怪的是,心底有种奇怪的不悦在
滋生,像是不满方棠溪如此轻易说放弃。那麽容易就放弃,其实……可能是方棠
溪在玩弄他的感情吧?
虽然明知自己不该这麽想,但他像控制不住自己般,不停地想下去,不断地
否定,又忍不住产生怀疑。
这种怀疑渐渐将他逼到绝境。明明自己才是最理智的,但是为什麽,当对方
放手时,自己却感到不舍?
难道……他当真对他动了真心?
他怀疑是蛊虫的作用,但身上并没有半分不适的感觉。
他下令闭关练武,别人不得打扰,但在密闭的室内打坐,他却一遍遍地梦到
方棠溪,梦到他带笑的眉眼,梦到他费尽心思弄到的小礼物,想要讨好自己的表
情……还有……他被自己奚落挖苦时受伤的神色,却又那麽快地掩饰掉……
这是一个梦魇,只要过去了,就会忘记了吧。
蓝吹寒默默告诉自己,却发现每过一天,就会比之前所见的更清晰,更让他
难过。
他一天比一天更想念他。
依稀回到了四五岁的时候,幼年的自己做女装打扮,却因为太过美丽可爱而
被同龄的孩子欺负──年少的孩子不知道如何表达爱慕,只有借由欺负来引起她
们的注意。
蓝吹寒从来没有做过那麽清晰的梦,梦中的事情,也像发生在昨天一样熟悉。
但他却清晰地知道,这只是一个梦……年幼的方棠溪牵着他的手,吻了吻他
的嘴唇,奶声奶气地说:「吹寒,长大了我要娶你。」
他没有回答,方棠溪被同伴扔着石头瓦砾:「羞羞,方棠溪爱跟女孩子玩…
…「
方棠溪保护他不被人砸到,後来砸石头的孩子越来越多,他就牵着他的手一
直跑,跑到田埂边上。
天快!了,两人却迷了路。两个孩子并不害怕,慢慢走在田埂边上。
「吹寒……你还记得我送给你的东西吗?你要小心保管喔,爹不准我随便给
别人的,昨天告诉他送人了,他还打了我一顿。」
「真的吗?」
「真的,我的屁股被打得好痛喔!」小小的方棠溪撅起了屁股,指着屁股说。
「真的痛痛吗?我帮你吹吹……」
「不用了,我是男子汉,要坚强。吹寒,我们全家过几天要搬家啦,以後可
能很久都见不到了……」
蓝吹寒仿佛看到方棠溪幽深的双眸,幼年的孩子与长大後的方棠溪脸上的表
情渐渐重合,眸光幽深,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回避。
「那我把我的玉钗给你。」小小的自己说。
那麽他送自己的是什麽?到底是什麽?蓝吹寒想开口问他,却发现自己在梦
中忽然不能开口说话,他仿佛脱离了自己幼年的身体,看着小小的蓝吹寒亲了小
小的方棠溪脸颊一下。
一瞬间天旋地转,已经从梦中惊醒。
蓝吹寒坐起身,四周一片漆黑,而自己脸上竟然有些湿润。
已经离开无忧无虑的幼年很久了。那些四五岁时的记忆早已被冲淡,却没想
到在今晚会忽然梦到,本来以为自己对於过去的记忆只有读书写字,习武练功,
父母相继去世……却没想到,那麽久远的事情还记得。
想去塞北见他一面……
蓝吹寒忽然被自己突然间的念头吓了一跳。自从方棠溪搬家到塞北,他也只
去过惜花山庄三两次,并且都是趁方棠溪不在的时候,去看伯父伯母。
如果专程去看他,说不定又会被他误解吧。坚持要断绝关系的明明是自己,
现在还要回去做什麽。
蓝吹寒在心里冷冷地嘲笑,披了件衣裳走出门外,招手叫附近经过的一个丫
环过来。那丫环呆了一下:「公子不是说,还有半个月才出关的麽?」
蓝吹寒淡淡一笑:「有没有酒?」
那丫环登时说不出话来。蓝吹寒每年都会闭关习武两个月,在这两个月中只
吃水果而已,想不到这一次竟然会提前出关,一出关就要喝酒。那丫环嗫嚅一阵:
「公子,山庄里没有好酒了……」
「没关系,普通的酒也行。」
那丫环应声退下,她本来以为蓝吹寒只是一时兴起,对酒并没有什麽兴趣,
谁知竟然越喝越厉害,却是毫无醉意,到最後整个山庄都忍不住偷偷来看庄主千
杯不倒的能耐。
蓝吹寒放下杯子,说道:「只有这十二瓶酒了麽?」
众人面面相觑,这十二瓶酒虽然不是好酒,却是烈酒,喝完之後还能数得清
瓶子个数的人已经不多,居然还要再喝,不知道庄主是受了什麽刺激。
一个丫环怯生生地道:「庄主,你平时都是不喝酒的,所以……山庄里备的
酒不多。如果庄主要喝,厨房里还有做菜的料酒……」
蓝吹寒挥了挥手,低头想了会儿,说道:「这些日子闭关无用。我饿了,想
吃一品居的点心,出门几天。皓月居的事情,就麻烦各位了。」
众人面面相觑,蓝吹寒自从出生後,如果不是必要,决不出门,如今竟然为
了点心……
蓝吹寒没理会众人的古怪表情,缓步走出大厅。
一品居在苏州城。
从皓月居到一品居,快马要半天,如果是用轻功,却只要一个时辰,那时热
气腾腾的点心都没变凉。但持续一个时辰的轻功,即使是练武之人也难以忍受。
而方棠溪每次来,都会带一品居的点心。
他忽然发觉,自己最近想他时,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暖暖的心里会有种说
不出的疼痛,而以前的厌恶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减少。
或许时间便是如此,只会让人记得那个人的好处,却不会记得坏处。然而他
也知道,如果再见到那个人,自己只会忍不住再次嘲讽挖苦。
人的性格似乎决定了相处模式,方棠溪嘻嘻哈哈的性格他十分不喜欢,所以
就注定了一见到他就忍不住打击他,看到他痛苦的表情时十分快意。而方棠溪明
知自己会打击他,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送上门来,让他忍不住怀疑方棠溪是
不是欠扁。
蓝吹寒脸上忍不住浮现一丝笑容。
过去了大半年,似乎已经能心平气和地看待方棠溪,看待他们的过往。
或许两个人认识太久,所以他才会根本不在意方棠溪,不在意他是个什麽样
的人,也不在意他对自己的好。
一品居中本来已经满人,但别人看到他风仪绝伦,便有人上前邀请同桌。蓝
吹寒看那人十分热情,要了几碟点心,静静地坐在一旁慢慢吃着。
他并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但是现在却发现热闹的场合也并不让人讨厌。
同桌的客人大半都是慕名远道而来的,几个人说到老板的明智时都赞不绝口,
都说一品居与快意楼合作後,将原来的一品居扩大了铺面,原先很多人只能排队
打包将点心带走,现在却能让更多的人坐在店里品尝,并且一品居兼营茶水,酒
菜等等,菜是由名厨掌勺,都是江浙一带出名的美食。
蓝吹寒听到他们说起快意楼的三十六道名菜,忍不住有些心动──既然出来
散心,便不如往杭州去一趟。反正他是绝对不可能去塞北了,那个人倒是有可能
会再在自己面前出现。蓝吹寒知道方棠溪的复原力极强,即使这次少见地半年不
见,但也会很快恢复。
虽然客人极力邀请蓝吹寒同行,蓝吹寒拒绝了,一个人信马由缰地走着。向
来都是方棠溪缠在身边,他也忘了要带贴身侍从,这次一个人孤身在外,竟有种
莫名的孤独之感。
或许……以後都要这样了……
除非以後成亲後,可以带着妻子同行。
蓝吹寒忍不住想着自己未来妻子的模样,却发现无论怎麽想,都想象不出那
个女子会是什麽样子。倒是方棠溪被他「凌辱」後的可怜样子忽然涌上心头。
或许……自己是被他荼毒太久了。
蓝吹寒忍不住失笑摇头。
从苏州到杭州,又走了好几天路程。本来不该这麽慢,但他毫无目的,只是
东游西逛,便慢了不少。
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但到的时候已是晚上,并没有看到什麽风景。
蓝吹寒便在一家客栈住下。
一个人的旅行,即使风景再好,也只是在寂寞上更添一层而已。
蓝吹寒白天在湖畔游玩,遇到一些自命风雅之士邀约,他虽然不喜欢,可是
也没怎麽拒绝,便随口与他们联了几句。多数人都是风花雪月,也说不出什麽特
别之句。有人看到他提不起兴趣,便邀他到青楼听曲。
江南仕子大多风流,这些事情也是寻常。蓝吹寒一直觉得乏味,平时根本不
会做,然而他本来就无聊,又喝了些酒,便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
到了垂香坊,听了半天曲子,才子佳人眉目传情,银子为媒,同行的都已有
了晚上相陪的女子,他却嫌脂粉腻人,微微蹙着眉头,那些女子虽然喜欢他容貌,
但看到他冷冰冰的样子,也不敢接近。
他一个人喝了半天闷酒,已到深夜,将银子往桌上一掷,不顾老鸨的挽留,
面无表情地走出门去。
这杭州的妩媚纵然旖旎,但总觉得少了些什麽,让他心里空荡荡的。但是到
底是什麽,他也不明白。
独行到湖边,默默伫立良久,夜冷风寒时,便喝一口酒御寒。江南再好,他
却似乎无法融入其中。
这几天他一直是白天睡觉,晚上游湖,静谧之中似乎才能听到自己内心中不
能言说的迷惘。
转眼间,大半个月已经过去,囊中金尽,似乎也快要到了归家时候。
蓝吹寒在湖边坐着,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个晚上,正要回去睡觉,却听到一
阵低低的箫声响起。
这箫声并不像垂香坊中的华美精致,宛如金饰般令人炫目,说不出的凄清,
在初晨的雾中迷茫得令人恍惚。虽然说不上有什麽特别,却让人有种一窥的欲望。
蓝吹寒忍不住寻声走过去,正在他要走到时,两个侍卫模样的人拦住了他:
「这位公子,还请留步。」
蓝吹寒停下脚步。其中一个欠了欠身:「私人宅邸,还请公子不要入内。」
「西湖边上,几时变成私人所有?」
「抱歉,别处我不知道,这一段乃是寻常人家宅邸的後院。只因最近有宵小
流连左右,此间主人让我等奉命把守。公子若是想绕道经行,我等可以为公子引
路。」
「这一片地方都是後院麽?此间主人倒真是财大气粗得紧。」
听到蓝吹寒语带嘲讽,那侍卫便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此间主人乃是快
意楼的老板,他造桥铺路,开仓放粮,做了不少好事,这半里长堤,乃是杭州府
衙特许他用的。不过他腿脚不便,除了早上这一段时间喜欢在这里品箫,平时根
本不会出门。给公子造成不便,还请见谅。」
蓝吹寒沈吟一阵,问道:「他为什麽不想被人见到?」
那侍卫露出古怪的表情,道:「公子,你问得太多了,恕我不能回答。」
蓝吹寒不禁一笑,道歉离开。一个人不愿见人,总有他特殊的原因,可能是
毁了容貌或者身体残缺……但有如此雅致爱好,想必也是一个风雅寂寞之人。
这杭州城之中,总算有了他感兴趣的事。
方棠溪坐在椅子上睡了一阵,醒过来才发觉已经到了午後。看的一卷书掉在
地上,他俯身想拾起来,却发现差了一些够不着。
站在身边的侍从立刻捡起来,双手奉上。
方棠溪有些尴尬,便也双手接了过来:「谢谢。」
那侍从早已习惯他的客气,欠了欠身,说道:「公子,有一个人在中午送了
一样东西给你,却不肯告知名字,我看他气质出众,并不像坏人,便收了下来。
公子,你要不要看一下?「
方棠溪点了点头:「是什麽?」
那侍从让身边的人呈上了一个木纹条盘,上面赫然是一本小册子。方棠溪随
手一翻,不由得脸上一热。
原来这是他早上吹的曲谱,吹错的两三个小地方都用红笔勾出来了。
他为人率性洒脱,吹错了自己也不在意,只因闲极无聊,便请了善才指点,
学了一些,那人虽然屡次指摘他吹错,他刚开始还记得住,吹得高兴便忘了。只
因曲子十分冷僻,知道的人少,便没多少人指摘他。在这附近住的人也不多,也
没人来指摘他扰人清梦。
本来日子过得极为快活,但是不知为何,上个月雷凤章忽然出现,让他吓了
一跳。发现他头发变白的雷凤章又挖苦了他一阵,之後便常常出现,看着他的表
情也似笑非笑。
江南本来就是霹雳堂的地盘,方棠溪无处可去,也只有忍受雷凤章的骚扰。
但能避开他时,便尽量避开,於是在住的地方都布下守卫,所幸住得十分偏
远,除了雷凤章之外,并没有什麽人知道。
他翻到最後一页,却见上面加了一行小楷:「闻君一曲,悠然若梦。不知可
否有缘相见?」署名那个部分却是空白。
错了还要见,难道是想抓住他再骂一顿麽?
方棠溪苦笑,正在犹豫之时,忽然发现字迹是如此的熟悉,手忽然颤抖了一
下,册子登时掉在地上。
那侍从又为他捡起,看着他茫然的表情,不由说道:「公子,你怎麽了?」
方棠溪微笑起来,说道:「没什麽,我有些不舒服,想回去了,那个人若是
再来,你便说……」方棠溪低头想着借口,没提防有人接了一句:「便说什麽?」
方棠溪吃了一惊,抬起头,只见一个白裳男子,自他房屋的後门缓缓走了出
来,远远地便已瞧见他风仪无双,神情淡漠,毫无喜怒之色,正是他又爱又怕的
人──蓝吹寒。
方棠溪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吹寒,你怎麽来啦?」
「怎麽?我就不能来?」蓝吹寒在他面前站定,俯视他发丝如雪,神情却如
昨日一般无赖。
蓝吹寒原先只是觉得好奇,怎会有人如此悠闲自得,虽然吹错了曲子,但浑
然如意,仿佛天生便该如此一般,心道此人必是不知如何的潇洒风流。不管如何
也要结交一下,於是先设法引起他的注意,再不请自来地登堂入室,总会见得此
人一面。
谁知见到这人时,却让他吃了一惊。
竟然是他……竟然是他……
蓝吹寒心里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有种被骗的感觉,却又慢慢地被伤感弥漫。
原来不知什麽时候,他竟然白了发。
「怎麽弄的?」蓝吹寒低头看着方棠溪只盖了一张毯子的双腿,从露出的部
分看得出比胳膊大不了多少,可见已经很久没有动过。
方棠溪轻声笑了一下:「你猜?」
「说!」蓝吹寒显然没什麽耐性忍受他的油滑,冷冷地道。
方棠溪「嘿嘿」笑了几声:「从马背上摔下来,断了。」
「是吗?」
感到蓝吹寒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目光,方棠溪心虚地垂下眼睛,露出一丝若有
若无的笑意。
「吹寒,你怎麽忽然到杭州来了?」
「到处走走。」蓝吹寒的声音显得十分温和。
「我让人带你四处去逛逛,略尽地主之谊吧。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只有当地
人知道。」方棠溪正要招手叫人,却被蓝吹寒打断。
「不用。」
「不喜欢逛?那麽吃些东西也好……」
「你的腿断了多久了?」蓝吹寒低声道,「是不是……那天……」
「哪天?」方棠溪疑惑地看着他,「吹寒,你到底想说什麽啊?」
「我想知道,是不是那天从悬崖上落下时,是你救了我,所以才……」
方棠溪「哈哈」一笑:「那天你都没事,我会有事麽?怎麽啦,吹寒?如果
我是因为救了你才瘸了,你是不是准备以身相许?」
蓝吹寒立刻沈下脸。
方棠溪缓缓说道:「我说笑的,吹寒,你别介意。玉钗既然已经还给你了,
我自然信守言诺,不再纠缠你。我已经想通了,男人跟男人,这算什麽回事呢?
你我都是独子,以後两家无後,岂不是成了罪人。如今……你我可否只做朋
友?「
「你能想通……那是最好了……你把玉钗还给我了……我也该把你以前送我
的东西还给你才对。但是我不记得是什麽了,你能告诉我麽?」蓝吹寒轻声道。
「一些小玩意儿,不值得一提。我以前说的傻话,你忘了吧!」方棠溪哈哈
一笑。
蓝吹寒点了点头。那支玉钗其实也不是什麽贵重东西,最多也就值几十文罢
了。小孩子会拿来玩的,恐怕也是一些小玩意儿而已。
「吹寒,你有落脚之处麽?如果没有,就搬到我家来住吧,这里还有几间客
房。」
蓝吹寒说道:「那就麻烦了。」他从来没见过方棠溪如此正经说话,有些吃
惊,但见他神色坦然,果然是对待客人的样子,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的感觉。
方棠溪点了点头,唤了一个侍从,吩咐他去为蓝吹寒整理房间,拍了拍双膝,
笑道:「吹寒,我的腿不争气,不能陪你啦,你多见谅罢!」
蓝吹寒点了点头,随着那侍从向房间走去。穿过回廊时,正看到一个侍从在
方棠溪身前俯下身子,方棠溪慢慢伏在那人背上,毯子从他膝盖上滑下来,露出
瘦弱细小的双腿,无力地支在地上。
那侍从背着他,紧了紧他的身体,抱住他的双腿往前走去。
蓝吹寒站在那里,看着那侍从背着方棠溪走远,才发现身边的侍从已经在提
醒自己要离开了。
×××虽然在这座宅邸住下,但蓝吹寒也见不到方棠溪的人影,而方棠溪仿
佛像故意避开他一般,几天时间,从不在他面前出现。
蓝吹寒自然明白是怎麽回事,心里有些内疚,也觉得在这里住着十分无趣,
便打算向方棠溪告辞,回到皓月居去。
正往方棠溪的卧室走去时,迎面走来一个男子,蓝吹寒一见那人,不由停住
脚步。
「凤章公子,别来无恙?」
那男子果然便是雷凤章,看到蓝吹寒时,他也停了下来,露出几分笑意,揖
身为礼:「蓝兄,一别之後,甚为思念。不知蓝兄此次前来,有何要事?」
「无事。凤章公子呢?」
「我来看望棠溪兄。」雷凤章微笑,「不打扰蓝兄罢?」
看到雷凤章眸中隐约的谨慎,蓝吹寒微微一怔,说道:「凤章公子何出此言?」
「随便说说,哈哈。」雷凤章看到蓝吹寒的表情,大为高兴,极为爽朗地一
笑:「蓝兄,既然如此,那便先行告辞。」
看到雷凤章疾步往後院而去,蓝吹寒怀着自己也不知道的复杂心情,跟在後
面。
雷凤章问也不问就知道方棠溪在後院,可见他们之间不仅有了私交,交情还
不浅。自己跟方棠溪断绝关系,虽然表面上说还做朋友,但是方棠溪连见自己也
不肯见,哪里像对朋友的样子?
蓝吹寒愠怒地走到後院,正要打算跟方棠溪道别,却听到後院的对话十分奇
怪:「棠溪兄,我这次找到了一支千年灵芝,据说对乌发甚有益处,你要不要试
试看?」
「谢谢,你以後不要送东西过来了,我自己也有买……」
「棠溪兄不收,可见还是在怪我了?」
「你不欠我什麽……」
「这麽说,棠溪兄是不再怪我啦。」
「是……凤章兄,我有些倦了,想回去休息,可以吗?」方棠溪的声音有些
逢迎无力的虚弱。
「自然可以。不知在下有没有这个机会效犬马之劳,抱棠溪兄进房?」
抱……抱他?
蓝吹寒只觉得浑身热血上涌,再也忍耐不住,走入後院:「你们在做什麽?」
对上的,是雷凤章愉悦的戏谑表情和方棠溪的一脸尴尬:「吹……吹寒,你
不要误会……其实……」方棠溪直觉地想解释,却发现根本无法解释,而蓝吹寒
也不需要他的解释,一句话戛然而止。
「其实什麽?」蓝吹寒冷冷地道。
雷凤章倒是笑得十分坦然:「蓝兄,棠溪对你如此痴情,你都没动心,可见
意志坚定,雷某是十分佩服的,不过蓝兄既然已经决定放手,此时就不好再过纠
缠了吧?」他虽然如此说,但眼角却在看着方棠溪,颇有些戏谑之意。
「雷凤章,你乱说什麽!」方棠溪又惊又恼,脸色胀得通红。
发现方棠溪脸色尴尬,又有些微微泛红,与那几天跟自己在一起时情欲的醉
人神态十分相似,蓝吹寒神色不由自主地十分温和:「雷兄,你今日此言的意思,
可是移情别恋了?」
雷凤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这麽做,只觉得捉弄方棠溪时十分痛快,此
时听蓝吹寒这句话,自己也吃了一惊:「你说什麽?」
「凤章公子难道不是看上了方棠溪不成?」蓝吹寒冷冷地一句,让方棠溪也
有些尴尬,连忙说道:「不是的……雷公子只是因为路过杭州,大家相识一场,
所以顺道……」
蓝吹寒冷冷地看了方棠溪一眼,方棠溪立刻闭嘴。蓝吹寒悠然道:「雷凤章,
你当日追求於我,尚且能做得出暗箭伤人之事,今日即便移情方棠溪又能如何?
他既然已知道你对所爱之人还能下得狠手,你做这些事,实是愚蠢之极。「
「我、我怎麽可能……」看上他?雷凤章神色复杂地看了方棠溪一眼,却发
现他正用十分无辜的眼神望着蓝吹寒,可见并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登时冷冷道:
「你不爱他,又何必管他喜欢谁?」
方棠溪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挠了挠头道:「你们别吵啦!我这样一
个废人,说什麽喜欢不喜欢的,都是笑话。雷公子,多谢你的好意,这支灵芝你
拿走吧,我不会用的,以前的事,权当揭过。吹寒,你……没什麽事吧?」
他这句话,自然是对两人都下了逐客令。雷凤章叹息道:「棠溪兄,之前多
有得罪,还请见谅。」
「凤章兄不必客气。」方棠溪这才感到局面终於恢复到他可以控制的情况,
刚才那一下的情转直下,把他吓得傻了眼。
「棠溪兄既然不介意,请允许在下再为棠溪兄做一件事好麽?」雷凤章欠了
欠身。他做事向来只凭喜恶,不顾对错,是以蓝吹寒虽然讥讽他几句,他也厚着
脸皮装作没听到。
「什麽事?」
「外面风冷,棠溪如果倦了,请容许我略尽绵薄之力吧。」他俯下身,便要
将方棠溪抱起。
方棠溪吃了一惊,但苦於不能动弹,只能用求救的目光看着蓝吹寒,但蓝吹
寒神情淡淡,看不出什麽表情,也没有插手的意思。
方棠溪心里一阵疼痛,目光转到雷凤章脸上,看到他温柔款款的深情,也不
知是真戏还是假作,但雷凤章此人多半不好相与,口头上的拒绝多半无法阻止他
的蛮横,到头来只会落得更难堪的下场,便干咳一声道:「有劳。」
感到自己的身体一轻,已经被雷凤章当着蓝吹寒的面,轻而易举地抱了起来,
方棠溪不由得稍稍移开了眼,不去看蓝吹寒凝视的目光。
这样悲惨的样子,被他看到了……也只能眼睁睁地,什麽也不做而已。
正在此时,蓝吹寒忽然出手,往雷凤章身後要穴点去。雷凤章一惊,挥手格
开蓝吹寒的指力,方棠溪的身体立刻直直往下落去。
蓝吹寒的武功与雷凤章相差仿佛,但雷凤章没想到蓝吹寒堂堂皓月居主人,
竟然也会做出这种背後伤人之事,立时落了下风,几乎只在一瞬,便被蓝吹寒点
住穴道。
蓝吹寒手一抄,把即将落地的方棠溪抄在怀中。
雷凤章厉声喝道:「蓝吹寒,你好卑鄙!」
蓝吹寒脸上仍然看不出什麽表情,道:「阁下并非君子,我也不必以君子之
礼。」顺手便点了雷凤章哑穴。
「吹寒,你……」被蓝吹寒紧紧抱着,方棠溪情不自禁地有些激动,但看到
蓝吹寒仿佛面瘫般的表情很快克制下来,轻声问道,「你怎麽啦?」
蓝吹寒一言不发,抱着他直接往自己的房里走去。
「吹寒……你……你想做什麽?」方棠溪脑子里立刻充满了那几夜颠鸾倒凤
的场景,登时血流上涌,鼻血几乎都快流了出来。
「很快你就知道了。」蓝吹寒冷冷地,给了他暧昧不明的暗示。
方棠溪心跳加快,被蓝吹寒抱住的羞耻似乎也不那麽令他难过,但这情形仍
然让他有些尴尬……一个男人,被自己喜欢的人抱着,这是什麽样的场面啊……
方棠溪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吹寒,你是要给我一个惊喜吗?」
蓝吹寒一言不发,走进了房门,将他放到床上,关上门。
「你似乎瞒了我不少事。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有什麽不好意思说的,现在
就说清楚吧。」
就是因为有你在,所以才不好意思……
「说啊!」
「说什麽?」方棠溪笑得有些尴尬。
「说你刚才为什麽竟然给雷凤章抱?即使我们不能在一起,你也不用拿雷凤
章那个垃圾来糟蹋自己吧。是故意要引起我的注意吗?」
「什麽抱……抱的……」方棠溪面孔胀得通红,「我和雷凤章没什麽啊,我
也不是故意要……要引你注意,我早说过,我们只做朋友了啊!」方棠溪感到蓝
吹寒不同寻常的怒火,不禁有些胆寒,用手爬着往角落缩去,很快缩到床头一角。
但蓝吹寒显然没打算放过他,步步进逼。
「朋友?你见我一面都不愿意见,说什麽朋友?有这样做朋友的吗?」蓝吹
寒连番逼问,简直让方棠溪难以置信,这哪里是冷淡无情的蓝吹寒,这简直就是
霹雳堂的独门火药嘛。
「我不是故意的……」方棠溪扁了扁嘴。也很想做朋友啊,可是克制不了自
己,说做朋友只是随便说说,能做朋友的话,之前干嘛死皮赖脸不顾他的挖苦,
拼命追求他啊。
「不是故意的?」蓝吹寒从进门後脸色就没变过,一直阴沈着脸,却该死的
好看,令人不敢逼视。
「是啊是啊!」方棠溪像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忽然发现,自己已经退无
可退,而蓝吹寒正俯身对着自己。
看到吹寒白皙如玉的绝丽面容如此逼近,方棠溪无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发干的
嘴唇,殊不知这样无辜的表情更让蓝吹寒有种原始的冲动。
蓝吹寒不由自主地慢慢靠近,就在嘴唇快要触碰到方棠溪的那一刻,忽然醒
悟过来,迅速地移开自己的身躯,打破两人之间那一瞬的迷障。
方棠溪的心登时沈了下来,有些讪讪地道:「吹寒,我好困喔,想睡一觉…
…「他感到脑子有些混乱,如果蓝吹寒离开,或许能让自己整理好思绪。
「大白天的,睡什麽觉。」明知自己应该离开,但蓝吹寒仿佛受到蛊惑一般,
无法移动脚步,声音也轻轻的,软得像三月春风。
方棠溪扯了身旁的被子,就要盖住自己的身体。蓝吹寒低头朝他的腿望去,
手情不自禁地抚摸上方棠溪的大腿──他记得方棠溪原先的腿虽然说不上粗壮,
但也十分修长有力,如今微微有些凉手,细得仿佛能轻轻折断。
发现方棠溪并没有反应,蓝吹寒有些焦躁地,直接抚摸上了两腿之间的性器。
方棠溪的腿不能动,只能尴尬万分地看着蓝吹寒隔着亵裤略带挑逗的动作。
蓝吹寒看到方棠溪呆呆的表情,心情大好,伸手轻轻解开了方棠溪的衣带,
把手伸到裤子里摸着。
感到方棠溪的欲望在自己的手中慢慢坚硬,蓝吹寒轻声笑了一下,对方棠溪
道:「我以为都不能用了,原来……这里还能用。」
方棠溪忽然感到一种强烈的羞耻之感,但要拒绝蓝吹寒,却又万万不能做到,
忍不住闭上眼睛,脸转到床内。
看到他无辜的受挫表情,蓝吹寒忍不住想吻他一下,终於还是忍住。几乎就
在他一刻,蓝吹寒忽然明白自己做了什麽,迅速收回了手,道:「对不起,是我
不该……棠溪,我们以後还是做朋友吧。」
发现方棠溪仍然向着里面,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蓝吹寒深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讨厌我,所以不愿见我。看来,我们是连朋友也不能再做吧?既然
如此,从今以後,我们就……绝交了吧。」
轻轻说出两个想了很久的字,蓝吹寒站在一旁,等待方棠溪的回答,发现方
棠溪像没听到般,只是不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失望,他忽然明白,两人之间早
有了裂痕,再也无法弥补。
即使弥补了裂痕,又能如何?两个男人在一起,永远无法得到世俗的认同。
与其在一起互相折磨,还不如绝交罢了。
蓝吹寒低声说道:「方公子,希望你以後……不要再来纠缠我了。」他本来
想说,希望方棠溪以後能找到一个真心爱他的人,但话到口边,却忍不住想起方
棠溪的死皮赖脸,对方棠溪,绝不能给他一点希望。
蓝吹寒咬了咬牙,转身走了出去,没看到身後的方棠溪一口血洒在了墙壁上。
再也不要喜欢他了……再也不要喜欢他了……
方棠溪心里弥蒙地想着,却感到身上的鲜血像沸腾了一般,让他把蓝吹寒刻
在身上他身上的记忆一遍一遍的忆起。想起那样温柔和煦的笑容,想起青梅竹马
的旧梦往昔,想起挚友般的十几年交往……就连蓝吹寒在情迷之下对他疯狂的蹂
躏抽插,也在此时仿佛噩梦般清晰。
是要发作了吗?
这麽疯狂的情蛊发作,会不会死?
如果……如果死了倒好了……
蓝吹寒出门行了几步,忽然想到方棠溪身下那炽热柔软的所在被自己爱抚过
後变得稍稍有些坚硬,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方棠溪才会将脸转过一旁,而不是自
己所认为的厌倦自己吧。
仔细想起来,他害羞的表情……自己竟然从来没有见过──脸皮那麽厚的人,
应该不会害羞吧?
蓝吹寒忍不住失笑,很快便将这个荒唐的念头抛开。
正要穿过一到拱门,忽然刀光一闪,劲风扑面,竟然有刀锋直劈面颊。
蓝吹寒退了一步,身子往後一仰,刀锋便从胸前劈过,割断了束起的衣带,
蓝吹寒略有薄怒,哼了一声,伸指夹住再次挥来的刀锋。
竟然是雷凤章!原来他看到蓝吹寒抱着方棠溪离开後,用了内息冲开穴道,
便往蓝吹寒离开的方向追来,看到蓝吹寒衣衫不整,更让他被蓝吹寒暗算的怒火
疯长,於是埋伏在这里,打算给蓝吹寒一个教训。
蓝吹寒冷笑一声:「雷凤章,你要做什麽?」他衣带被割断,登时衣襟敞开,
露出白皙的肉体。本来极为狼狈,但他高大的骨架,结实美丽的肌肉,宛如天神
般,令人不敢直视。
雷凤章仿佛没看到一般,迅速将手中的弯刀一侧,蓝吹寒白皙如玉的手指登
时渗出殷红的鲜血。蓝吹寒只得放开夹住刀锋的手指,而雷凤章下一刀已横刀斩
来。
蓝吹寒心中本已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离去,尽管被方棠溪的逃避弄得十分恼
恨,但仍然有多处疑点他至今没有明白,想问方棠溪,但方棠溪顾左右而言他,
根本不像想跟他说话他样子。此时受雷凤章偷袭,更有些不快,於是侧身避过,
也不说话,与雷凤章就在花园中拆起了招。
府中虽然有下人好奇,但也避得远远的,没敢上前。忽然有人叫道:「出事
了!公子吐血了!」
蓝吹寒吃了一惊,只道自己必定是听错了,却听得又有人道:「快去叫大夫
……公子昏迷了!」
蓝吹寒只觉得脑海中轰然一响,空白一片。他出门前方棠溪还好端端的,怎
麽可能会忽然吐血?
正在这一犹豫中,雷凤章已占了上风,却是一刀斩下,登时空门大露,喝道:
「蓝吹寒,你到底做了什麽?」
蓝吹寒闪身避开,冷冷道:「与你何干?」
「他为了你,连……」雷凤章忽然停住,将弯刀还入刀鞘,冷笑一声,「兰
芷公子,那麽多年来,爱你之人不知其数,想必你也从来不会注意别人的心情吧?
便是别人为你送了性命,许是你也不会瞧上一眼。「
雷凤章说完,不再理会他,转身便往蓝吹寒刚才走出的房间走去。
蓝吹寒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有些恍惚。为了他?为了他做了什麽?
为什麽方棠溪一直不说?
难道他真的如同雷凤章所说的,因为受尽宠爱,所以从来没有看清身边的人?
不,他看得清方棠溪的心思,可是无法回应他,所以只能用无情的嘲笑来让
他断绝希望,可是渐渐成了习惯,在虐待他、打击他时,竟然会萌生极大的快感,
而这种快感,早已让自己留恋不舍,明知应该离开,却在此徘徊不决。
原以为方棠溪脸皮极厚,怎麽挖苦打击都没事,谁知竟然如此脆弱,竟然…
…竟然吐血了。
蓝吹寒嘴唇微微动了一下,露出有些不屑的表情,但看到众多下人惊惶奔走,
神色间自己也没发觉地凝重起来。
也罢,便当是看看好了。
蓝吹寒想着,缓步朝来时路走去。
才走到门外,便看到雷凤章站在一旁,有下人在试图清理墙上的血迹,房间
内弥漫着一股血腥气,方棠溪的衣裳上也都是血,有个丫环在用巾帕擦拭着他口
鼻间的血污。
这麽多血,都是他吐的麽?
蓝吹寒吃了一惊,只见那个丫环将方棠溪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大概
是给他换衣裳的缘故,那丫环解开了方棠溪的衣裳,露出他赤裸的胸膛。
看到方棠溪垂死般被人任意摆弄,他胸口有些闷闷的生疼。从未有过的那一
瞬间心悸的疼痛,竟然如此陌生。这具身体即使被自己蹂躏,也不该被别人任意
触碰……
蓝吹寒刚要上前,便被雷凤章拦住:「你想做什麽?」
蓝吹寒露出一丝冷笑:「在薛不二来之前,难道不是应该运气为他疗伤续命?
雷凤章,你脑子糊涂了麽?「
雷凤章「哼」了一声道:「他不是内伤,我早已看过……」
蓝吹寒径直走到方棠溪面前,伸手握了握他的手腕,冰冷的手,让蓝吹寒颤
了一下。脉息果然不像受了内伤,体内奇怪的血脉流动,熟悉得让他今生难忘─
─那是蛊虫……难道……取出自己身上的蛊虫,是以寄生在他身上为代价的?方
棠溪到底背着他做了什麽?
蓝吹寒的眸微微垂了一下:「方棠溪的腿其实是在那天从悬崖上摔下来时断
的吧?他原先武功不差,即使带了一个人,从铁索上山也不是难事,竟然会断了
腿,想必你居功至伟……」
雷凤章的脸微微一红,小声嘀咕道:「你倒是聪明……」
「如果你不是从後面暗算,想必也不能让他受伤,想不到你今天居然会看上
他,倒真是一件怪事。」蓝吹寒淡淡说道。
雷凤章被噎了个半死,胀红了脸,正不知道要说些什麽,只听一个清脆嗓音
道:「蓝吹寒,你还在这里做什麽?你把棠溪大哥气得白了头发,还想……还想
气死他不成?」
蓝吹寒微微一怔,只见一个少年快步进来,喘息未定,显然是一路赶来,他
眼睛红肿,泪光隐隐,竟似已经哭过。
「你们……你们还不给我滚出去……」由於这两个月蛊虫渐渐长大,时时都
有可能发作,薛不二又要闭门练药,而采言也已经学得他七成医术,於是薛不二
便将他差遣出来,如果蛊虫有异状,便设法抑制住,待他练药出来後取出。他平
日里便在杭州城的一个医馆行医,每个月为方棠溪针灸一次。由於盛名远播,他
也越来越忙,想不到一接到消息,竟然是方棠溪吐血不止,性命攸关之际。
「你说……他是为了我……所以才……」蓝吹寒心中惊疑不定,但看到采言
一副後悔失言的表情,立刻明白了几分,采言一定是受了方棠溪的嘱咐,不准泄
露半句,而采言少年冲动,看到这一副景象,终於气得口不择言。
蓝吹寒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既是甜蜜,又是酸楚的感觉。
从来不相信深爱可以如此容易地说出口,所以他一直视方棠溪为轻薄无聊的
举动,甚至不惜在性事恶意惩罚……如果他当真如此爱他,那麽他以前所做的,
实是有些残忍……
「采言……你快来看看,棠溪还有救吗?」雷凤章也没功夫鄙夷蓝吹寒,拉
着采言的袖子问。
「快把他们赶出去,房里不准有人进来!」采言指使着下人做事,那些下人
早就见过采言,自然对采言言听计从。
蓝吹寒原本心高气傲,不愿受人摆布,此时被推出去也没什麽反应,心中暗
自想道:方棠溪死也不肯被自己知道他苦恋至深,为了他断腿白发,多半是因为
所谓的男性自尊,如果当着他的面揭露此事,他脸上的表情一定精彩得很。
[[i] 本帖最后由 scofield1031 于 2011-10-30 12:14 编辑 [/i]]
yktyhlqq 2011-10-29 21:54
***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 内容自动屏蔽 ***
lixiansong 2011-10-30 01:55
武侠类的啊,比较少见到,支持楼主!:lol:
991177 2011-10-31 22:36
我不喜欢男同的,男同的坚决不看:sleep :faint
286227370 2011-11-1 22:44
今天看了这个武侠类,不是我喜欢的,不过还写得可以.
whyuerui 2011-11-6 23:20
古代系列
有点过去那种朱颜血的意味,口味却没那么重。
qdbirdman 2011-11-7 00:36
这个是冰恋嘛?不是吧。不过剧情写得很细腻,是女作者写的吧。
shaliye 2011-11-10 15:22
明明是男同的bl文,居然挂个一男一女的图片,还给归到冰恋里,骗人啊!
wangzhe_5610 2011-11-15 19:07
还有插图呢,很不错啊,下载下来,欣赏一下了
yifei204 2011-11-16 20:55
支持发文,不过这个应该不算另类文。武侠或者是男同的。
yifei204 2011-11-16 21:00
写错了,男同的应该是属于另类的,只是觉得这文看上去太普通了,所以没觉得另类。
wswc8084 2011-11-19 19:03
Bl 的吗 请注明啊,会毒死人的:cry
yuyie1022 2011-11-19 21:30
:teeth ,看不懂,全看了此安徽明白吧